●卷八 钱币考一
○历代钱币之制
自太皥以来则有钱矣,太皥氏、高阳氏谓之金,有熊氏、高辛氏谓之货,陶唐氏谓之泉,商人、周人谓之布,齐人、莒人谓之刀。
神农列廛於国,以聚货帛,日中为市,以交有无。虞、夏、商之币,金为三品,或黄,或白,或赤;或钱,或布,或刀,或龟贝。
管子曰:"汤七年旱,禹五年水,人之无饘(章延反,糜也),有卖子者。汤以庄山之金铸币,而赎人之无饘卖子者;禹以历山之金铸币,以救人之困。""夫玉起於禺(音虞)氏,金起於汝、汉,珠起於赤墅,东西南北去周七八千里,水绝壤断,舟车不能通。为其途之远,其至之难,故託用於其重,以珠玉为上币,以黄金为中币,以刀布为下币。"三币,握之则非有补於暖也,食之则非有补於饱也,先王以守财物,以御人事,而平天下也,是以命之曰"衡"。衡者,使物一高一下,不得有调也(若五榖与万物平,则人无其利。故设上中下币,而行轻重之术,使一高一下,乃可权制利门悉归於上)。
周制,以商通货,以贾易物。太公又立九府圜法(《周官》有太府、玉府、内府、外府、泉府、天府、职内、职币、职金,皆掌财币之官,故云九府。圜,谓均而通也),黄金方寸而重一斤;钱圜函方(外圜而内孔方),轻重以铢(黄金以斤为名,钱以铢为重也);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,长四丈为疋。故货宝於金,利於刀,流於泉(流行於泉),布於布(布於民间),束於帛(束,聚也)。《周官 司市》:国凶荒札丧,则市无征而作布(凶年物贵,置钱以饶民)。
夹漈郑氏曰:"谓之泉者言其形,谓之金者言其质,谓之刀者言其器,谓之货、谓之布者言其用。古文'钱'字作'泉'者,言其形如泉,文一变而为刀器,再变而为圜法(即太公所作)。自圜法流通於世,民实便之,故泉与刀并废。後人不晓其谓也,观古钱其形即篆泉文也,後世代以'钱'字,故'泉'之文借为泉水之泉,其实'泉'之篆文下体不从水也。先儒不知本末,因谓流於泉,布於布,宝於金,利於刀,此皆沿凿之义也。"
外府掌邦布之入出,以共百物,而待邦之用。凡有法者(布,泉也。有法,百官之公用也),共王及后、世子之衣服之用。凡祭祀、宾客、丧纪、会同、军旅,共其财用之币,赍赐予之财(赍,行道之财用也),凡邦之小用皆受焉。岁终则会,唯王及后之服不会。
泉府掌以市之征布,敛市之不售,货之滞於民用者,以其贾买之物揭而书之,以待不时而买者。买者各从其抵,都鄙从其主,国人、郊人从其有司,然後予之(抵,故贾也。主者,别治大夫也。康成谓:"抵,本也。本谓所属吏,主、有司是也。")。凡赊者,祭祀无过旬日,丧纪无过三月。凡民之贷者,与其有司辩而授之,以国服为之息(郑司农谓:"以其所贾之国所出为息也。假令其国出丝絮,则以丝絮偿;出絺葛,则以絺葛偿。"康成谓:"以其於国服事之税为息也。於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,则期出息五百。")。凡国事之财用取具焉,岁终则会其出入,而纳其馀。
按:《周礼》主财之官虽多,而专掌钱布则惟外府、玉府二官,外府掌赍赐之出入,泉府掌买卖之出入。自王介甫以郑注国服为息之说行青苗误天下,而後儒之解此语者,或以"息"为生息之息,或以"息"为休息之息,然於义皆无所当。盖古人创泉布之本意,实取其流通。缘货则或滞於民用,而钱则无所不通;而泉府一官最为便民,滞则买之,不时而欲买者则卖之,无力者则赊贷与之。盖先王视民如子,洞察其隐微,而多方济其缺乏,仁政莫尚於此,初非专为谋利取息设也。不原其立官之本意,而剿其一语以断天下大事可乎?
买之於方滞之时,卖之於欲买之际,此与常平贱籴贵粜之意同。泉府则以钱易货,常平则以钱易粟,其本意皆以利民,非谋利也。然後世常平之法转而为和籴,且以其所储他用而不以济民,则惟恐其数之不多,利之不羡,於是亦以理财之法视之矣。
周景王二十一年患钱轻,更铸大钱,径一寸二分,重十二铢,文曰"大泉五十",肉、好皆有周郭,以劝农,赡不足。
王将铸大钱,单穆公曰:"不可。古者天灾降戾,於是乎量资币,权轻重,以赈救民。民患轻,则为作重币以行之(币轻物贵也),於是乎有母权子而行,民皆得焉(重曰母,轻曰子。相权,并行也)。若不堪重,则多作轻而行之,亦不废重,於是乎有子权母而行,大小利之(民患币重,则多作轻钱而行之,亦不废去重者。言重者行其贵,轻者行其贱)。今王废轻而作重,民失其资,能无匮乎?若匮,王用将有所乏,乏则将厚取於民,民不给,将有远志,是离民也。且夫有备未至而设之,有至而後救之,是不相入也。可先而不备,谓之急;可後而先之,谓之召灾。且绝民用以实王府,犹塞川原而为潢扜也,其竭无日矣。"王弗听。
楚庄王以为币轻,更以小为大,百姓不便,皆去其业。孙叔敖为相,市令言於相曰:"市乱,人莫安其处,行不定。"叔敖白於王,遂令复如故,而百姓乃安。
秦兼天下,币为二等,黄金"镒"为名,上币(二十两为镒。改周一斤之制,更以镒为金之名数也。高祖初赐张良金百镒,此尚秦制也。上币者,二等之中,黄金为上,而钱为下也);铜钱质如周钱,文曰"半两",重如其文。而珠玉、龟贝、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,不为币,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。
汉兴,以为秦钱重难用,更令民铸荚钱(如榆荚也。荚音颊)。黄金一斤(复周之制,更以斤名金)。而不轨逐利之民畜积馀赢以稽市物,踊腾跃(稽,贮满也。言以其赢馀之财畜积群货,使物甚腾跃也),米至石万钱,马至匹百金。
高后二年,行八铢钱(即秦半两钱也。汉初患其重,更铸榆荚,人患太轻,故复行此。)六年,行五分钱(即荚钱)。
文帝五年,为钱益多而轻,乃更铸四铢钱,其文为"半两"。除盗铸钱令,使民放铸。
贾谊谏曰:"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,敢杂以铅铁为他巧者,其罪黥(顾租,谓雇佣之直,或租其本)。然铸钱之情,非殽杂为巧,则不可得赢,而殽之甚微,为利甚厚。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,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,各隐屏而铸作,因欲禁其厚利微奸,虽黥罪日报,其势不止。乃者民抵罪多者,一县百数,及吏之所疑,榜笞奔走者甚众。夫县法以诱民,使入陷阱,孰积於此!曩禁铸钱,死罪积下(言死罪多委积於下);今公铸钱,黥罪积下。为法若此,上何赖焉?又民用钱,郡县不同,或用轻钱,百加若干(时钱重四铢,法钱百枚当重一斤十六铢,轻则以钱足之若干枚,令满平也),或用重钱,平称不受(秦钱重半两,汉初铸荚钱,文帝更铸四铢钱。秦钱与荚钱皆当废,而故与四铢并行。民以其见废,故用轻钱则百加若干;用重钱虽以一当一,犹复不受之,是以郡县不同也)。法钱不立(法钱,依法之钱也),吏急而壹之乎,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;纵而弗呵乎,则市肆异用,钱文大乱。苟非其术,何乡而可哉!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,释其耒耜,冶鎔吹炭,奸钱日多,五榖不为多。善人怵而为奸邪,愿民陷而之刑戮,刑戮将甚不详,奈何而忽!国知患此,吏议必曰禁之。禁之不得其术,其伤必大。令禁铸钱,则钱必重,重则其利深,盗铸如雲而起,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。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,铜使之然也。故铜布於天下,其为祸博矣。今博祸可除,而七福可致也。何谓七福?上收铜勿令布,则民不铸钱,黥罪不积,一矣;伪钱不蕃,民不相疑,二矣;采铜铸作者反於耕田,三矣;铜毕归於上,上挟铜积以御轻重,钱轻则以术敛之,重则以术散之,货物必平,四矣;以作兵器,以假贵臣,多少有制,用别贵贱,五矣;以临万货,以调盈虚,以收奇羡,则官富实而末民困,六矣;制吾弃财,以与匈奴逐争其民,则敌必怀,七矣。故善为天下者,因祸而为福,转败而为功。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,臣诚伤之。"上不从。
是时,吴以诸侯即山铸钱,富埒天子,後卒叛逆。邓通以铸钱,财过王者。故吴、邓钱布天下。
贾山上书谏,以为钱者无用器也,而可以易富贵。富贵者,人主之操柄也,令民为之,是与人主共操柄,不可长也。其後,复禁铸钱。
景帝中六年,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。
人有告邓通盗出徼外铸钱,下吏验问,颇有,遂竟案,尽没之。
武帝建元元年,行三铢钱(坏四铢造此也。重如其文)。
五年,罢三铢钱,行半两钱。自孝文更造四铢钱,至元狩四年,四十馀年。从建元以来,用少,县官往往多即铜山而铸钱,民亦盗铸,不可胜数。钱益多而轻,物益少而贵。有司言曰:"今半两钱法重四铢,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鋊(鋊,铜屑也),钱益轻薄而物贵,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。"乃令县官销半两钱,更铸三铢钱,重如其文。其明年,有司言三铢钱轻,轻钱易作奸诈,乃更请郡国铸五铢,周郭其质,令不得磨钱取鋊。
元狩四年,造白金及皮币。
时县官大空,而富商贾或滞财役贫,转榖百数,冶铸。鬻盐,财或累万金,而不佐公家之急,黎民重困。於是天子与公卿议,更造钱币以赡用。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,有司言曰:"古者皮币,诸侯以聘享。金有三等,黄金为上,白金为中,赤金为下。今半两钱法重四铢,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鋊,钱益轻薄而物贵,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。"今以白鹿皮方尺,缘以藻缋,为皮币,直四十万。王侯宗室朝觐享,必以皮币荐璧,然後得行。又造银锡白金。以为天用莫如龙,地用莫如马,人用莫如龟,故曰金三品:其一曰重八两,圜之,其文龙,名"白撰",直三千;二曰以重差小,方之,其文马,直五百;三曰复小,撱之(撱下而长),其文龟,直三百(一重八两,则二重六两,三重四两)。其後,官铸赤仄。白金稍贱,民弗宝用,县官以令禁之,无益。岁馀,终废不行。自造白金、五铢钱後五岁,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。其不发觉相杀者,不可胜计。赦自出者百馀万人。然不能半自出,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。犯法者众,吏不能尽诛,於是遣博士褚大、徐偃等分行郡国,举并兼之徒、守相为利者劾之。
时张汤用事,帝与汤造白鹿皮币,以问大司农颜异,对曰:"今王侯朝贺以苍璧,直数千而皮荐反四十万,本末不相称。"上不悦。汤奏异腹诽,坐死。
元鼎二年,令京师铸官赤仄。
时郡国铸钱,而民多奸铸,钱多轻,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(以赤铜为其郭也),一当五,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。其後二岁,赤仄钱贱,民巧法用之,不便,又废。於是悉禁郡国毋铸钱,专令上林三官铸。钱既多,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,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,输入其铜三官。而民之铸钱益少,计其费不能相当,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。
元帝时,贡禹言:"铸钱采铜,一岁十万人不耕,民坐盗铸陷刑者多。富人藏钱满室,犹无厌足。民心动摇,弃本逐末,耕者不能半,奸邪不可禁,原起於钱。疾其末者绝其本,宜罢采珠玉、金银、铸钱之官,毋复以为币,除其贩卖租铢之律(租铢,谓计其所卖物价,平其锱铢而收租也),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榖,使百姓一意农桑。"议者以为交易待钱,布帛不可尺寸分裂,禹议亦寝。
《师丹传》,有上书言古者以龟、贝为货,今以钱易之,民以故贫,宜可改币。上以问丹,丹对言可改。章下有司议,皆以为行钱以来久,难卒变易。
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,至平帝元始中,成钱二百八十亿万馀云。
石林叶氏曰:"《汉书 王嘉传》,元帝时都内钱四十万万,水衡钱一十五万万,少府钱十八万万,言其多也。以今计之,才八百三十万贯耳,不足以当榷货务盛时一岁之入。盖汉时钱极重而币轻,榖价甚贱时至斛五钱(耿寿昌以榖贱伤农,建常平之议,其年斛五钱),故嘉言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。正使有千万,亦是今一万贯,中下户皆有之。汉律,丞相、大司马、大将军月俸六万,乃今六十贯,御史大夫四万;而大将军米月三百五十斛,下至佐史,秩百石,犹月八斛有奇。其赐臣下黄金每百斤、二百斤,少亦三十斤,虽燕王刘泽以诸侯赐田生金亦二百斤,梁孝王死,有金四十馀万斤。币轻,故米贱金多。近世患国用不足,以为钱少,故夹锡当十等交具,卒未尝有补。盖钱之多寡系币之轻重,不在鼓铸广狭也。"
又曰:"如魏文侯相李悝言,一夫治田百亩,亩收粟一石半,为粟百五十石。一夫五口,人月食一石半。百亩之入,以其十五石为税,九十石为食,馀四十五石。石钱三十,计钱千三百五十,而社闾、尝新、春秋之祠只用钱三百,而其馀钱以为五口之衣(衣,人率用钱三百,五人终岁用千五百,今只馀千五十,不足四百五十)。则固不嫌钱之少也。然正使币轻,亦何至是?盖日用犹不满一钱,不知何以为生。"
王莽居摄,变汉制,以周钱有子母相权,於是更造大钱,径寸二分,重十二铢,文曰"大钱五十"。又造契刀、错刀。契刀,其环如大钱,身形如刀,长二寸,文曰"契刀五百"。错刀,以黄金错,其文曰"一刀直五千"。(张晏曰:"按今所见契刀、错刀,形质如大钱,而肉好轮厚异於此,大钱形如大刀环矣,契刀身形员,不长二寸也。其文左曰"契",右曰"刀",无"五百"字也。错刀则刻之作字也,以黄金填其文,上曰"一",下曰"刀"。二刀泉甚不与志相应也,似札单差错,文字磨灭故耳。"师古曰:"张说非也。王莽钱刀今并尚在,形质及文并与志相合。")与五铢钱凡四品,并行。
莽即真,以为书"刘"字有金刀,乃罢错刀、契刀及五铢钱,而更作金、银、龟、贝、钱、布之品,名曰"宝货"。小钱径六分,重一铢,文曰"小钱直一"。次七分,三铢,曰"么钱一十"(么,小也)。次八分,五铢,曰"幼钱二十"。次九分,七铢,曰"中钱三十"。次一寸,九铢,曰"壮钱四十"。因前"大钱五十",是为钱货六品,直各如其文。黄金重一斤,直钱万。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,直一千五百八十(朱提,县名,属犍为,出善银。朱音殊。提字音上支反)。他银一流直千。是为银货二品。元龟岠冉长尺二寸(冉,龟甲缘也。岠,至也。度背两边缘尺二寸也),直二千一百六十,为大贝十朋(两贝为朋。朋直二百一十六,元龟十朋,故二千一百六十也。)公龟九寸,直五百,为壮贝十朋。侯龟七寸以上,直三百,为么贝十朋。子龟五寸以上,直百,为小贝十朋。是为龟宝四品。大贝四寸八分以上,二枚为一朋,直二百一十六。壮贝三寸六分以上,二枚为一朋,直五十。么贝二寸四分以上,二枚为一朋,直三十。小贝寸二分以上,二枚为一朋,直十。不盈寸二分,漏度不得为朋,率枚直钱三。是为贝货五品。大布、次布、第布、壮布、中布、差布、厚布、幼布、么布、小布。长寸五分,重十五铢,文曰"小布一百"。自小布以上,各相长一分,相重一铢,文各为其布名,直各加一百。上至大布,长二寸四分,重一两,而直千钱矣。是为布货十品(布亦钱)。凡宝货五物,六名,二十八品。铸作钱、布皆用铜,殽以链、锡(许慎曰:"链,铜属也。"然则以链及杂铜而为钱也。链,音连),文质周郭放汉五铢钱云(放,依)。其金银与他物杂,色不纯好,龟不盈五寸,贝不盈六分,皆不得为宝货。元龟为蔡,非四民所得居,有者,入太卜受直。其後百姓愦乱,其货不行,民私以五铢钱市买。莽患之,下诏敢挟五铢钱者为惑众,投诸四裔。於是农商失业,食货俱废,民涕泣於市道。坐卖买田宅奴婢、铸钱抵罪者,自公卿大夫至庶人,不可称数。莽知民愁,乃但行小钱直一,与大钱五十,二品并行,龟、贝、布属遂废。莽天凤元年,复中下金、钱、龟、贝之货,颇增减其价直,而罢大小钱,改作货布,长二寸五分,广一寸,首长八分有奇,其广八分,其圆好径二分半,足枝长八分,间广二分,其文右曰"货",左曰"布",重二十五铢,直货泉二十五。货泉径一寸,重五铢,文右曰"货",左曰"泉",枚直一,与货布二品并行。又以大钱行久,罢之,恐民挟不止,乃令民且独行大钱,与新货泉俱放直一,并行尽六年,毋得复挟大钱矣。每壹易钱,民用破业,而大陷刑。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,犯法者多,不可胜行,乃更轻其法:私铸作泉、布者,与妻子没为官奴婢,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,与同罪(比音频未反);非沮宝货,民罢作一岁,吏免官。犯者愈众,又五人相坐皆没入,郡国槛车铁锁,传送长安锺官(锺官,主铸钱者),愁苦死者十六七。汉钱旧用五铢,自王莽改革,百姓皆不便之。及公孙述废铜钱,置铁官铸铁钱,百姓货币不行。时童谣曰:"黄牛白腹,五铢当复。"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,述欲继之,故称白腹,五铢汉货,言汉当复并天下。
世祖建武十六年,始行五铢钱,天下赖其便。
初,王莽乱後,货币杂用布帛金粟。建武初,马援在陇西,上书言宜如旧铸五铢钱。事下三府,三府奏以为未可许,事遂寝。及援还,从公府求得前奏难十馀条,乃随牒解释,更具表言。帝从之。
建武时,长安铸钱多奸,第五伦为督铸钱掾领长安市,伦平铨衡,正斗斛,市无阿枉,百姓悦服。
桓帝时议改铸大钱,刘陶言其不便,乃止。
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财薄,故致贫困,宜改铸大钱。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。陶上议曰:"当今之忧,不在於货,在於民饥。盖民可百年无货,不可一朝有饥,故食为至急也。议者不达农殖之本,多言冶铸之便,故欲因缘行诈,以贾国利。国利将尽,取者争竞,造铸之端,於是乎生。盖万人铸之,一人夺之,犹不能给,况一人铸之,万人夺之乎?夫欲民殷财阜,要在止役禁夺,则百姓不劳而足。陛下欲铸钱齐货,以救其弊,此犹养鱼沸鼎之中,栖鸟烈火之上。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,用之不时,必致焦烂。"帝乃止,不铸钱。
灵帝中平三年,铸四出文钱。
钱皆四道,识者窃言侈虐已甚,形象兆见,此钱成,必四道而去。及京师乱,钱果流布四海。
献帝初平元年,铸小钱。
董卓坏五铢钱,更铸小钱,悉取洛阳、长安铜人、钟偹、飞廉、铜马之属以充铸,故货贱物贵,榖石数万。又钱无伦理文章,不便人用。
昭烈取蜀,铸直百钱。
先主攻刘璋,与士众约,若事定,府库、百姓,孤无取焉。及入成都,士庶皆舍干戈,赴诸库藏取宝物,军用不足,备忧之。西曹掾刘巴曰:"此易耳!但当铸直百钱,平诸物价,令吏为官市。"备从之,旬月之间,府库充实。文曰"直百",亦有勒为五铢者,大小秤两如一焉,并径七分,重四铢。
魏文帝黄初二年,罢五铢钱,使百姓以榖帛为市。至明帝世,废钱榖用既久,人间巧伪渐多,竞湿榖以要利,作薄绢以为市,虽处以严刑不能禁。司马芝等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,亦以省刑,若更铸五铢钱,则国丰刑省,於是为便,明帝乃立五铢钱。
孙权嘉平五年,铸大钱,一当五百。赤乌元年,又铸当千钱。故吕蒙定荆州,孙权赐钱一亿。钱既太贵,但有空名,人间患之。权闻百姓不以为便,省息之,铸为器物,官勿复出也。私家有者,并以输藏,平卑其直,勿有所枉。
晋用魏五铢钱,不闻有所更创。
元帝过江,用孙氏旧钱,轻重杂行,大者谓之"比轮",中者谓之"四文"。吴兴沈充又铸小钱,谓之"沈郎钱"。钱既不多,由是稍贵。
孝武太元三年,诏曰:"钱,国之重宝,小人贪利,稍坏无已,监司当以为意。广州夷人宝贵铜鼓,而州境素不出铜,闻官司贾人皆食比轮钱斤两差重,以入广州,货与夷人,铸败作鼓。其重为禁制,得者科罪。"
安帝元兴中,桓元辅政,议欲废钱用榖帛,朝议以为不可,乃止。
孔琳之议曰:"《洪范》八政,货为食次,岂不以交易之所资,为用之至要者乎!若使百姓用力於为钱,则是妨为生之业,禁之可也。今农自务榖,工自务器,各隶其业,何尝致勤於钱?故圣王制无用之货,以通有用之财,既无毁败之费,又省运致之苦,此钱所以嗣功龟、贝,历代不可废者也。榖帛本充於衣食,今分以为货,则致损甚多,又劳毁於商贩之手,耗弃於割截之用,此之为弊,著於目前。故锺繇曰:'巧伪之人,竞湿榖以要利,制薄绢以充资。'魏代制以严刑,弗能禁也。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,亦所以省刑。钱之不用,由於兵乱积久,用之於废,有由而然,汉末是也。今既用而废之,则百姓顿亡其利。今既度天下之榖,以周天下之食,或仓库充溢,或粮靡斗储,以相资通,则贫者仰富。致之之道,实假於钱,一朝断之,便为弃物。是有钱无粮之人,皆坐而饥困,以此断之,又立弊也。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,用榖之处不为富,又人习来久,革之怨惑。语曰:'利不百,不易业。'况又钱便於榖也!魏明帝时,钱废用榖四十年矣,以不便於人,乃举朝大议,精才达政之士,莫不以宜复用钱,下无异情,朝无异论。彼尚舍榖帛而用钱,足以明榖帛之弊著於已诫也。愚谓救弊之术,无取於废钱。"朝议多同琳之,故元议不行。
前凉张轨太府参军索辅言於轨曰:"古以金贝皮币为货,息榖帛量度之耗。二汉制五铢钱,通易不滞。晋太始中,河西荒废,遂不用钱,裂匹以为段数,缣布既坏,市易又难,徒坏女工,不任衣用,弊之甚也。今中州虽乱,此方全安,宜复五铢,以济通变之会。"轨纳之,立制准布用钱,钱遂大行,人赖其利。
宋文帝元嘉七年,立钱置,铸四铢钱,文曰"四铢",重如其文。
人间颇盗铸,多翦凿古钱取铜,帝甚患之。录尚书、江夏王义恭建议以一大钱当两,以防穿凿,议者多同之。何尚之议曰:"夫泉贝之兴,以估货为本,事在交易,岂假多数?数少则币重,数多则物重,多少虽异,济用不殊,况复以一当两,徒崇虚价。夫钱之形式,大小多品,直云大钱,则未知其格。若止於四铢、五铢,则文皆古篆,既非庸下所识,如或漫灭,尤难分明,公私交乱,争讼必起,此最足深疑者也。命旨兼虑翦凿日多,以致销尽,鄙意复谓直由纠察不精,致使立制以来,发觉者寡。今虽有悬金之名,竟无酬与之实,若申明旧科,擒获即报,畏法希赏,不日息矣。"中领军沈演之以为:"晋迁江南,疆境未廓,或土习其风,钱不普用。今封略开广,声教遐暨,金镪布洽,爰逮边荒。用弥广而货愈狭,如复竞窃翦凿,销毁滋繁,刑虽重禁,奸弊方密,肆力之甿,徒勤不足以供赡。诚由货贵物贱,常调未革。愚谓若以大钱当两,则国传难毁之宝,家赢一倍之利,不俟加宪,巧源日绝。"上从演之议,遂以一钱当两,行之经时,公私非便,乃罢。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,国用不足,欲禁私铜,以充官铸五铢。范泰又陈曰:"夫货存贸易,不在多少,昔日之贵,今日之贱,彼此共之,其揆一也。但今官人均通,则无患不足。若使必资广以收国用者,则龟贝之属,自古而行。铜之为器,在用也博矣,锺律所通者远,机衡所揆者大。器有要用,则贵贱同资;物有適宜,则家国共急。今毁必资之器而为无施之钱,於货则功不补劳,在用则君人俱困,较之以实,损多益少。良由阶根未固,意存远略。伏愿思可久之道,赎欲速之情,则嘉谟日陈,圣虑可广。"
自元嘉中铸四铢钱,轮郭形制,与古五铢同价无利,百姓不资盗铸。孝武孝建初,铸四铢,文曰"孝建",一边为"四铢"。其後稍去"四铢",专为"孝建"。
尚书右丞徐爰议曰:"货薄人贫,公私俱罄,不有革造,将至大乏。宜应遵式古典,收铜缮铸,纳赎刊刑,著在往策。合宜以铜赎刑,随罪为品。"诏可之。所铸钱形式薄小,轮郭不成就。於是人间盗铸者雲起,杂以铅锡,并不牢固。又翦凿古钱,以取其铜,钱既转小,稍违官式。虽重制严刑,人吏官长坐罪免者相系,而盗铸弥甚,百物踊贵,人患苦之。乃立品格,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。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,欲铸二铢钱。颜峻曰:"议者将谓官藏空虚,宜更改变,天下铜少,宜减钱式,以救灾弊,赈国吊人。愚以为不然。今铸二铢,恣行新细,於官无解於乏,而人奸巧大兴,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。空立严禁,而利深难绝,不过一二年间,其弊不可复救,此其不可一也。今鎔铸获利,不见有顿得一二倍之理,纵复得此,必待弥年,又不可二也。人惩大钱之改,兼畏近日新禁,市井之间,必生纷扰,富商得志,贫人困穷,又不可三也。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,失算当时,取诮百代!"上不听。
废帝景和二年铸二铢钱,文曰"景和",形式转细。官钱每出,人间即模效之,而大小厚薄皆不及也。无轮郭,不磨炉,如今之剪凿者,谓之"来子",尤轻薄者谓之"荇叶",市井通用之。永光元年,沈庆之启通私铸,由是钱货乱败,一千钱长不盈三寸,大小称此,谓之"鹅眼钱",劣於此者谓之"綖环钱"。入水不沈,随手破碎,市井不复断数,十万钱不盈一掬,斗米一万,商贾不行。
明帝太始初,唯禁鹅眼、綖环,其馀皆通用。复禁民铸,官署亦废工,寻又普断,唯用古钱。
齐高帝建元四年,奉朝请孔觊上书曰:"三吴国之关阃,比岁被水潦而籴不贵,是天下钱少,非榖穰贱,此不可不察也。铸钱之弊,在轻重屡更。重钱患难用,而难用为无累;轻钱弊盗铸,而盗铸为祸深。人所盗铸,严法不禁者,由上铸钱惜铜爱工也。惜铜爱工也者,谓钱无用之器,以通交易,务欲令轻而数多,使省工而易成,不详虑其患也。自汉铸五铢钱,至宋文帝五百馀年,制度有废兴,而不变五铢者,其轻重可法,得货之宜也。以为宜开置钱府,方督贡金,大兴鎔铸,钱重五铢,一依汉法。府库以实,国用有储,乃量俸禄,薄赋税,则家给人足。顷盗铸新钱者,皆效作翦凿,不铸大钱也。若官钱已布於人,使严断翦凿,小轻破缺无周郭者悉不得行,官钱细小者称合铢两,销以为大。利贫良之人,塞奸巧之路。钱货既均,远近若一,百姓乐业,市道无争,衣食滋殖矣。"时议者以为钱货转少,宜更广铸,重其铢两,以防人奸。上乃使诸州大市铜炭,会上崩乃止。
武帝时,竟陵王子良上表曰:"顷钱贵物贱,殆欲兼倍,凡在触类,莫不知兹。稼穑艰劬,斛直数十,机杼勤苦,匹才三百。所以然者,实亦有由。人间钱多翦凿,鲜复完者,公家所受,必须圆大,以两代一,困於无所,鞭捶质系,益致无聊。"
梁初唯京师及三吴、荆、郢、江、襄、梁、益用钱,其馀州郡则杂以榖帛交易,交、广之域则全以金银为货。
武帝乃铸钱,肉好周郭,文曰"五铢",重四铢三参二黍,其文则重一斤三两。又别铸,除其肉郭,谓之"公式女钱",径一寸,文曰"五铢",重如新铸五铢,二品并行。百姓或私以古钱交易者,其五铢径一寸一分,重八铢,文曰"五铢",三吴属县行之。女钱径一寸,重五铢,无轮郭,郡县皆通用。太平百钱二种,并径一寸,重四铢,源流本一,但文字古今之殊耳,文并曰"太平百钱"。定平一百五铢,径六分,重一铢半,文曰"定平一百"。稚钱五铢,径一分半重四铢,文曰"五铢",源出於五铢,但狭小,东境谓之"稚钱"。五铢钱径七分半,重三铢半,文曰"五朱",源出稚钱,但稍迁异,以"铢"为"朱"耳,三吴行之,差少於馀钱。又有对文钱,其原未闻。丰货钱径一寸重四铢,代之谓之富钱,藏之令人富也。布泉钱径一寸,重四铢半,代谓之"男钱",云妇人佩之即生男也。此等轻重不一,天子频下诏书,非新铸二种之钱,并不许用。而趋利之徒,私用转甚,至普通中,乃议尽罢铜钱,更铸铁钱。人以铁钱易得,并皆私铸,及大同以後,所在铁钱,遂如邱山,物价腾贵,交易者以车载钱,不复计数而惟论贯。商旅奸诈,因之以求利。自破岭以东,八十为陌,名曰"东钱",江、郢以上,七十为陌,名曰"西钱",京师以九十为陌,名曰"长钱"。大同元年,天子乃诏通用足陌。诏下而人不从,钱陌益多,至末年遂以三十五为陌。
陈初,承梁丧乱之後,铁钱不行。始梁末,又有两柱钱及鹅眼钱,时人杂用,其价同。但两柱重而鹅眼轻,私家多鎔铸,又间以锡铁,兼以粟帛为货。文帝元嘉五年,改铸五铢,初出,一当鹅眼十。宣帝大建十一年,又铸大货六铢,以一当五铢之十,与五铢并行。後还当一,人皆不便,乃相与讹言曰:"六铢钱有不利县官之象。"未几而帝崩,遂废六铢而行五铢,竟至陈亡。其岭南诸州多以钱米布交易,俱不用钱。
後魏初置太和,钱货无所用也。
孝文帝始诏天下用钱。十九年,公铸粗备,文曰"泰和五铢",诏京师及诸州镇皆通行之。内外百官禄皆准绢给钱,匹为钱二百。在所遣钱工备炉冶,人有欲铸,就听铸之,铜必精炼,无所和杂。
宣武帝永平三年冬,又铸五铢钱。孝明熙平元年,京师及诸州镇或不用,或有止用古钱,不行新钱,致商货不通,贸迁颇隔。
孝明熙平初,尚书令、任城王澄上言:"窃寻太和之钱,孝文留心创制,後与五铢并行,此乃不刊之式。臣窃闻之,君子行礼,不求变俗,因其所宜,顺而致用。'太和五铢',虽利於京邑之肆,所不入徐、扬之市(徐,今彭城琅琊郡地。扬,今寿春郡地)。土货既殊,贸鬻亦异,便於荆、郢之邦者,则碍於兖、徐之域(荆,今南阳郡地。郢,今汝南郡地。兖,今鲁郡、东平郡地),致使贫人有重困之切,王道贻隔化之讼。臣之愚意,谓今之太和与新铸五铢,及诸古钱方俗所便用者,虽有小大之异,并得通行,贵贱之差,自依乡价。庶货环海内,公私无壅。其不行之钱,及盗铸毁大为小,巧伪不如法者,据律罪之。"诏曰:"钱行已久,今东南有事,且可依旧。"
澄又奏:"'太和五铢'乃大魏之通货,不朽之常模,宁可专货於京邑,不行於天下!但今戎马在郊,江疆未一,东南之州,依旧为便。至於京西、京北域内州镇未用钱处,行之则不足为难,塞之则有乖通典。何者?布帛不可尺寸而裂,五榖则有负担之难,钱之为用,贯纟强相属,不假斗斛之器,不劳枰尺之平,济代之宜,便益於此。请并下诸方州镇,其太和及新铸并古钱内外全好者,不限大小,悉听行之。鹅眼、环凿,依律而禁。河南州镇先用钱者,既听依旧,不在断限。唯太和、五铢二钱得用公造新者,其馀杂种,一用古钱,生新之类,普同禁约。诸方钱通用京师,其听依旧,使与太和钱及新造五铢并行,若盗铸钱者,罪当重宪。"诏从之。而河北诸州旧少钱货,犹以他物交易,钱略不入於市。
二年冬,尚书崔亮奏:"弘农郡铜青谷有铜矿,计一斗得铜五两四铢;苇池谷矿,一斗得铜五两;鸾帐山矿,一斗得铜四两;河内郡王屋山(今玉山县)矿,一斗得铜八两;南有青州苑烛山、齐州商山,并是往昔铜官,旧迹见在。谨按铸钱方兴,用铜处广,既有冶利,并许开铸。"诏从之。自後所行之钱,人多私铸,钱稍小薄,价用弥贱。建义初,重制盗铸之禁,开纠赏之格。
孝庄帝初,私铸者益更薄小,乃至风飘水浮,米斗几直一千。秘书郎杨偘奏曰:"臣顷在雍州,表陈听人与官并铸五铢钱,使人乐为,而俗弊得改。旨下尚书,八座不许。以今况昔,为理不殊,求取臣前表,经御披析。"偘乃随宜剖说,帝从之,乃铸五铢钱。御史中尉高恭之又奏曰:"四民之业,钱货为本,救弊改铸,王政所先。自顷以来,私铸薄滥,官司纠绳,挂网非一。在今铜价,八十一文得铜一斤,私造薄钱,斤馀二百。既示之以深利,又随之以重刑,得罪者虽多,奸铸者弥众。今钱徒有五铢之文,而无二铢之实,薄甚榆荚,上贯便破,置之水上,殆欲不沉。此乃因循有渐,科防不切,朝廷失之,彼复何罪。昔汉文以五分钱小,改铸四铢,至孝武复改三铢为半两。此皆以大易小,以重代轻也。论今据古,宜改铸大钱,文载年号,以记其始,则一斤所成,七十六文。铜价至贱,五十有馀,其中人功、食料、锡炭、铅沙,纵复私营,不能自润。直置无利,应自息心,况复严刑广设。以臣测之,必当钱货永通,公私获允。"後遂用杨侃计。永安二年秋,诏更铸,文曰"永安五铢",官自立炉,亦听人就铸,起自九月,至三年正月而止。官欲知贵贱,乃出藏绢,分遣使人於二市卖之,绢匹止钱二百,而私市者犹三百。利之所在,盗铸弥众,巧伪既多,轻重非一,四方州镇,用各不同。
时铸钱都督长史高谦之(即高恭之兄,字道让)上表求铸三铢钱曰:"盖钱货之立,本以通有无,便交易,故钱之轻重,世代不同。太公为周置九府圜法,至景王时更铸大钱。秦兼海内,钱重半两。汉兴,以秦钱重,改铸荚钱。至孝文五年,复为四铢。孝武时,悉复销坏,更铸三铢,至元狩中,变为五铢,又造赤仄,以一当五。王莽摄政,钱有六等,大钱重十二铢,次九铢,次七铢,次五铢,次三铢,次一铢。魏文帝罢五铢钱,至明帝复立。孙权江左铸大钱,一当五百。权赤乌五年,复铸大钱,一当千。轻重大小,莫不随时而变。况今寇难未除,州郡沦没,人物凋零,军国用少,则铸小钱可以富益,何损於政,何妨於人也?且政兴不以钱大,政衰不以钱小,唯贵公私得所,政化无亏,既行之於古,亦宜效之於今矣。臣今请铸,以济交乏五铢之钱,任使并用,行之无损,国得其益。"诏将从之,事未就,会卒。
北齐神武霸政之初,犹用永安五铢。迁邺已後,百姓私钱,体制渐别,遂各以为名,有雍州青赤,梁州生厚、紧钱、古钱,河阳生涩、天柱、赤牵之称。冀州之北,钱皆不行,交贸者皆以绢布。神武乃收境内之铜及钱,仍依旧文更铸,流之四境。未几之间,渐复细薄,奸伪竞起。
武定六年,文襄王以钱文五铢,名须称实,宜秤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,计一百文重一斤四两二十铢,自馀皆准此为数。其京邑二市、天下州镇郡县之市,各置二秤,悬於市门,私人所用之秤,皆准市秤以定轻重。凡有私铸,悉不禁断,但重五铢,然後听用。若入市之钱不重五铢,或虽重五铢而多杂铅鑞,并不听用。若辄以小薄杂钱入市,有人纠获,其钱悉入告者。其薄小之钱,若便禁断,恐人交乏绝,畿内五十日,外州百日为限。群官参议,咸以为时榖稍贵,请待有年。王从之而止。
文宣受东魏禅,除永安之钱,改铸"常平五铢",重如其文。其钱甚贵而制造甚精。其钱未行,而私铸已兴,一二年间,即有滥恶,虽杀戮不能止,乃令市增长铜价,由此利薄,私铸少止。至乾明、皇建之间,往往私铸。邺中用钱有赤郭、青熟、细眉、赤生之异,河南所用有青薄铅锡之别,青、齐、徐、兖、梁、荆河等州,辈类各殊。武平以後,私铸转甚,或以生铁私铜,至於齐亡,卒不能禁。
後周之初,尚用魏钱。及武帝保定元年,乃更铸布泉之钱,以一当五,与五铢并行。梁、益之境,又杂用古钱交易。河西诸郡或用西域金银之钱(《汉书 西域传》:"罽宾国以银为钱,文为骑马,幕为人面。"其止即漫也。乌弋山燕国之钱与罽宾国同,文为人头,幕为骑马,加金银释其仄。安息亦以银为钱,文为王面,幕为夫人面,王死即更铸。大月氏亦同),而官不禁。建德三年,更铸五行大布钱,以一当十,大收商贾之利,与布泉钱并行。四年,又以边境之钱,人多盗铸,乃禁五行大布不得出入四关,布泉之钱听入而不听出。五年,以布钱渐贱而人不用,遂废之。初私铸者绞,从者远配为户。齐平以後,山东之人犹杂用齐氏旧钱。至宣帝大成元年,又铸"永通万国"钱,以一当千,与五行大布、五铢,凡三品并用。
隋文帝开皇元年,以天下钱货轻重不一,乃更铸新钱,背面肉好皆有周郭,文曰"五铢",而重如其文,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(《後魏 食货志》云,齐文襄令钱一文重五铢者,听入市用,计一百钱重一斤四两二十铢,则一千钱重十二斤以上。而隋代五铢钱一千重四斤二两,当是大小秤之差耳)。是时,钱既杂出,百姓或私有鎔铸。三年,诏四面诸关各付百钱为样。从关外来,勘样相似。然後得过;样不同者则坏以为铜,入官。诏行新钱以後,前代旧钱有五行大布、永通万国及常平,所在勿用,以其贸易不止。四年,诏依旧不禁者,县令夺半年禄。然百姓习用既久,犹不能绝。五年,诏又严其制。自是钱货始一,所在流布,百姓便之。是时,见用之钱,皆须和以锡鑞。锡鑞既贱,求利者多,私铸之钱,不可禁约。其年诏乃禁出锡鑞之处,并不得私有采取。十年,诏晋王广听於扬州立五炉铸钱。其後奸猾稍多,渐磨炉钱郭取铜私铸,又杂以铅锡,递相仿效,钱遂轻薄。乃下恶钱之禁。京师及诸州邸肆之上,皆令立榜置样为准,不中样者不入於市。十八年,诏汉王谅听於并州立五炉铸钱。又江南人间钱少,晋王广又请於鄂州白紵山有铜矿处铸钱,於是诏听置十炉铸钱。又诏蜀王秀於益州立五炉铸钱。是时钱益滥恶,乃令有司检天下邸肆见钱,非官铸者皆毁之,其铜入官。而京师以恶钱贸易为吏所执有死者。数年之间,私铸颇息。大业以後,王纲弛紊,巨奸大猾遂多私铸,钱转薄恶,每千宜重二斤,後渐轻至一斤。或剪铁鐷,裁衣糊纸以为钱,相杂用之,货贱物贵,以至於亡。
唐武德四年,废五铢钱,铸"开元通宝"钱,每十钱重一两,计一千重六斤四两,得轻重大小之中。置钱监於洛、并、幽、益等诸州。赐秦王、齐王三炉,右仆射裴寂一炉以铸。盗铸者死,没其家属。
高祖初入关,民间行线环钱,其制轻小,凡八九万才满半斛。乃铸"开元通宝",其文,给事中欧阳询制词及书,时称其工。字含八分及篆、隶三体,其词先上後下,次左後右读之。自上及左回环读之,其义亦通,流俗谓之"开通元宝"钱,郑虔《会粹》云,询初进蜡样日,文德皇后掐一甲迹,故钱上有掐文。每两二十四铢,则一钱重二铢半以下,古秤比今秤三之一也,则今钱为古秤之七铢以上,古五铢则加重二铢以上。
显庆五年,以盗铸恶钱多,官为市之,以一善钱售五恶钱。民间藏恶钱,以待禁弛。
仪凤四年,以天下恶钱转多,令东都出远年糙米及粟於市粜,斗别纳恶钱百文。其恶钱令少府、司农相知,即令铸破;其厚重合斤两者,任将行用。
乾封元年,改铸"乾封泉宝"钱,径寸,重二铢六分,以一当旧钱之十。逾年而旧钱多废。明年,以商贾不通,米帛踊贵,复行"开通元宝"钱,天下皆铸之。然私钱犯法日蕃,有以舟筏铸江中者。诏所在纳恶钱,而奸亦不息。仪凤中,濒江民多私铸钱为业,诏巡江官督捕,载铜、锡、鑞过百斤者没官。四年,命东都粜米粟,别纳恶钱百文,少府、司农毁之。时铸多钱贱,米踊贵,乃诏少府铸,寻复旧。永淳元年,私铸者抵死,邻保从坐。
武后长安中,令悬样於市,令百姓依样用钱。俄而拣择艰难,交易留滞,乃令钱非穿穴及铁锡、铜液,皆得用之,熟铜、排斗、沙涩之钱皆售。自是盗铸蜂起,江淮尤甚,吏莫能捕。先天之际,两京钱益滥,郴、衡钱才有轮郭,铁锡五铢之属皆可用之,或鎔锡模钱,须臾千百。
玄宗开元初,宰相宋璟请禁恶钱,行二铢四参钱,毁旧钱不可用者。江淮有官炉钱、偏炉钱、棱钱、时钱,遣监察御史萧隐之使江淮括恶钱。隐之严急烦扰,怨嗟盈路,坐贬官。璟又请粜十万斛收恶钱,少府毁之。
开元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,敕:"布帛不可以尺寸为交易,菽粟不可以抄勺贸有无。古之为钱,以通货币,顷虽官铸,所入无几,约工计本,劳费又多,公私之间,给用不赡,永言其弊,岂无变通。往者汉文之时,已有放铸之令,虽见非於贾谊,亦无废於贤君。古往今来,时移事异,亦欲不禁私铸,其理如何?公卿百僚详议可否。"秘书监崔沔议曰:"夫国之有钱,时所通用。若许私铸,人必竞为,各徇所求。小如有利,渐忘本业,大计斯贫。是以贾生之陈七福,规於更汉令;太公之创九府,将以殷贫人。况依法则不成,违法乃有利。谨按《汉书》,文帝虽除盗铸钱令,而不得杂以铅铁为他巧者。然则虽私铸,不容奸钱。钱不容奸,则铸者无利。铸者无利,则私铸自息。斯则除之与不除,为法正等。能谨於法而节其用,则令行而诈不起,事变而奸不生,斯所以称贤君也。今若听其私铸,严断恶钱,官必得人,人皆知禁,诫则汉政可侔,犹恐未若皇唐之旧也。今若税铜折役,则官冶可成;计估度庸,则私钱无利。易而可久,简而难诬,谨守旧章,无越制度。且夫钱之为物,贵以通货,利不在多,何待私铸,然後足用也!"左监门录事参军刘秩议曰:"古者以珠玉为上币,黄金为中币,刀布为下币。管子曰:'夫三币,握之则非有补於暖也,舍之则非有损於饱也。先王以守财物,以御人事,而平天下。'是以命之曰'衡'。衡者,使物一高一下,不得有常。故与之在君,夺之在君。以人戴君如日月,亲君如父母,用此术也,是谓人主之权。今之钱,即古之下币也。陛下若舍之任人,则上无以御下,下无以事上,其不可一也;夫物贱则伤农,钱贱则伤贾,故善为国者,观物之贵贱、钱之轻重。夫物重则钱轻,钱轻由乎物多,多则作法收之使少,少则重,重则作法布之使轻。轻重之本,必出乎是,柰何而假於人?其不可二也;夫铸钱不杂以铅铁则无利,杂以铅铁则恶,不重禁不足以惩息。且方今塞其私铸之路,人犹冒死以犯之,况启其源而欲人之从令乎!是设陷阱而诱之入,其不可三也;夫许人铸钱,无利则人不铸,有利则人去南亩者众。去南亩者众,则草莱不垦,又邻於寒馁,其不可四也;夫人富溢则不可以赏劝,贫馁则不可以威禁,故法令不行,人之不理,皆由贫富之不齐也。若许其铸钱,则贫者必不能为。臣恐贫者弥贫而服役於富室,富室乘之则益盗。昔汉文时,吴濞,诸侯也,富埒天子;邓通,大夫也,财侔王者。此皆铸钱所致也。必欲许其私铸,是与人利权而舍其柄,其不可五也。陛下必以钱重而伤本,工费而利寡,则臣愿言其失,以效愚计。夫钱重者,犹人日滋於前,而炉不加於旧。又公钱重,与铜之价颇等,故盗铸者破重钱以为轻钱。禁宽则行,禁严则止,止则弃矣,此钱之所以少也。夫铸钱用不赡者,在乎铜贵,铜贵之由,在於采用者众矣。夫铜以为兵则不如铁,以为器则不如漆,禁之无害,陛下何不禁於人?则铜无所用,铜无所用,则铜益贱,铜贱则钱之用给矣。夫铜不布下,则盗铸者无因而铸,无因而铸,则公钱不破,公钱不破,则人不犯死刑,钱又日增,末复利矣。是一举而四美兼也。伏惟陛下熟察之。"其年十月六日,敕:"货币兼通,将以利用,而布帛为本,钱刀是末。贱本贵末,为弊则深,法教之间,宜有变革。自今以後,所有庄宅、口马交易,并先用绢布、绫罗、丝绵等,其馀市买至一千以上,亦令钱物兼用,违者科罪。"二十六年,於宣、润等州置钱监。
时两京用钱稍善,米粟价益下。其後钱又渐恶,诏出钱所在置监,铸"开元通宝"钱,京师库藏皆满。天下盗铸益起,广陵、丹阳、宜城尤甚。京师权豪岁岁取之,舟车相属。江淮偏炉钱数十种,杂以铁锡,轻漫无复钱形。公铸者号官炉钱,以一当偏炉钱七八,富商往往藏之,以易江淮私铸者两京钱有鹅眼、古文、綖环之别,每贯重三四斤,至翦铁而缗之。宰相李林甫请出绢布三百万匹,平估收钱,物价踊贵,诉者百万人。兵部侍郎杨国忠欲招权以市恩,扬鞭市门曰:"行当复之。"明日,诏复行旧钱。天宝十一载,又出钱三十万缗,易两市恶钱;出左藏库排斗钱,许民易之。国忠又言非铁锡、铜沙、穿穴、古文,皆得用之。是时增调农人铸钱,既非所习,皆不聊生。内作判官韦伦请厚价募工,繇由役用减而鼓铸多。天下炉九十九:绛州三十,扬、润、宣、鄂、蔚皆十,益、郴皆五,洋州三,定州一。每炉岁铸钱三千三百缗,役丁匠三十,费铜二万一千二百斤、鑞三千七百斤、锡五百斤。每千钱费钱七百五十。天下岁铸三十二万七千缗。
肃宗乾元元年,户部侍郎第五琦以国用未足,币重货轻,乃请铸"乾元重宝"钱,径一寸,每缗重十斤,以一当十,与"开元通宝"参用。及琦为相,又铸重轮乾元钱,一当五十,每缗重十二斤。与三品钱并行。法既屡易,物价腾踊,斗米至七千钱,死者满道。初,有"虚钱",京师人人私铸,并小钱,坏钟、像,犯禁者愈众。郑叔清为京兆尹,数月榜死者八百馀人。上元元年,减重轮钱以一当三十,"开元"旧钱与乾元十当钱,皆以一当十,碾磑鬻受,得为实钱,虚钱交易皆用十当钱,由是钱有虚实之名。
史思明据东都,铸"得一元宝"钱,径一寸四分,以当"开元通宝"之百。既而恶"得一"非长祚之兆,改其文曰"顺天元宝"。
代宗即位,"乾元重宝"钱以一当二,重轮钱以一当三,凡三日而大小钱皆以一当一。自第五琦更铸,犯法者日数百,州县不能禁止,至是人甚便之。其後民间乾元、重轮二钱铸为器,不复出矣。
当时议者以为:"自天宝至今九百馀万。《王制》:上农食九人,中农夫七人。以中农夫计之,为六千三百万人。少壮相均,人食米二升,日费米百二十六万斛,岁费四万五千三百六十万斛,而衣倍之,吉凶之礼再倍,馀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凶灾,当米十三万六千八十万斛,以贵贱丰俭相当,则米之直与钱均也。田以高下肥瘠丰耗为率,一顷出米五十馀斛,当田二千七百二十一万六千顷。而钱亦岁毁於棺瓶埋藏焚溺,其间铜贵钱贱,有铸以为器者,不出十年,钱几尽,不足以周当世之用。"诸道盐铁转运使刘晏以江、岭诸州,任土所出,皆重粗贱弱之货,输京师不足以供道路之直。於是积之江淮,易铜铅薪炭,广铸钱,每岁得十馀万缗,输京师及荆、扬二州,自是钱日增矣。
建中元年九月,户部侍郎韩洄上言:"江淮钱监,岁共铸钱四万五千贯,输於京师,度工用转送之费,每贯计钱二千,是本倍利也。"今商州有红崖冶出铜益多,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。请增工凿山以取铜,兴洛源故监,置十炉铸之,岁计出钱七万二千贯,度用工转送之费,贯计钱九百,则浮本矣。其江淮七监请皆停罢。"从之。
二年八月,诸道盐铁使包佶奏:"江淮百姓近日市肆交易钱,交下粗恶,拣择纳官者三分才有二分,馀并铅锡铜荡,不敷斤两,致使绢价腾贵,恶钱渐多。访闻诸州山野地窖,皆有私钱,转相货易,奸宄渐深。今後委本道观察使明立赏罚,切加禁断。"
贞元九年正月,张滂奏:"诸州府公私诸色铸造铜器杂物等。伏以国家钱少,损失多门。兴贩之徒,潜将销钱一千为铜六斤,造写器物,则斤直六百馀。有利既厚,销铸遂多,江淮之间,钱实减耗。伏请准从前敕文,除铸镜外,一切禁断。"
十年六月,敕:"今後天下铸造、买卖铜器,并不须禁止,其器物约每斤价直不得过一百六十文。委所在长吏及巡院同勾当访察,如有销钱为铜者,以盗铸钱罪论。"
十四年十二月,盐铁使李若初奏:"诸道州府多以近日泉货数少,缯帛价轻,禁止见钱不令出界,致使课利有缺,商贾不通。请指挥见钱任其往来,勿使禁止。"从之。
宪宗以钱少,复禁用铜器。时商贾至京师,委钱诸路进奏院及诸军、诸使富家,以轻装趋四方,合券乃取之,号"飞钱"。京兆尹裴武请禁与商贾飞钱者,搜索诸坊,十人为保。盐铁使李巽以郴州平阳铜坑二百八十馀,复置桂阳监,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。天下岁铸钱十三万五千缗。命商贾蓄钱者,皆出以市货,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,唯银无益於人,五岭以北,采银一两者流他州,官吏论罪。
元和四年,京师用钱缗少二十及有铅锡钱者,捕之;非交易而钱行衢路者,不问。复诏采五岭银坑,禁钱出岭。六年,货易钱十缗以上者,参用布帛。蔚州三河冶距飞狐故监二十里而近,河东节度使王锷置炉,疏拒马河水铸钱,工费尤省,以刺史李听为使,以五炉铸,每炉月铸钱三十万。自是河东锡钱皆废。自京师禁飞钱,家有滞藏,物价顿轻。判度支卢坦、兵部尚书判户部事王绍、盐铁使王播请许商人於户部、度支、盐铁三司飞钱,每千缗增给百钱,然商人无至者。复许与商人敌贯而易之,然钱重币轻如故。宪宗为之出内库钱五十万缗市布帛,每匹加旧估十之一。会吴元济、王承宗连衡拒命,以七道兵讨之,经费屈竭。皇甫鎛建议,内外用钱每缗垫二十外,复抽五十送度支以赡军。
十二年敕:"自今文武官僚,不问品秩高下,并公郡县主、中使,下至士庶、商旅、寺观、坊市,所有私贮见钱,并不得过五千贯。如有过此,许从敕出後,限一月市别物收贮。如限内未了,更请限亦不得过两月。限满违犯者,白身人处死;有官人等闻奏科贬,其賸贮钱纳官,五分取一充赏。"时京师里閈区肆所积,多方镇钱,如王锷、韩弘、李惟简,少者不下五十万贯。於是竞买地屋以变其钱,而高赀大价多依倚左右军官钱为名,府县不能究治,竟不行。
先是,三年,诏:"应天下商贾先蓄见钱者,委所在长吏,令收市货物,官中不得辄有程限,逼迫商人,任其货易,以求便利。周岁之後,此法遍行,朕当别立新规,设蓄钱之禁。所以先有告示,许其方员,意在他时行法不贷。"
按:後之为国者,不能制民之产,以均贫富,而徒欲设法,以限豪强兼并之徒。限民名田,犹云可也;限民蓄钱,不亦甚乎!然买田者志於吞并,故必须上之人立法以限其顷亩;蓄钱者志於流通,初不烦上之人立法以教其懋迁也。今以钱重物轻之故,立蓄钱之限,然钱重物轻,正藏镪逐利者之所乐闻也。人弃我取,谁无是心?正不必设法禁以驱之,徒开告讦之门而重为烦扰耳。
穆宗即位,京师鬻卖金银十两亦垫一两,籴米盐百钱垫七八。京兆尹柳公绰以严法禁止之。寻以所在用钱垫陌不一,诏从俗所宜,内外给用,每缗垫八十。
宝历初,河南尹王起请销钱为佛像者以盗铸钱论。
太和三年,诏佛像以铅、锡、土、木为之,饰带以金银、鍮石、乌油、蓝铁,唯鉴、磬、钉、镮、钮得用铜,馀皆禁之,盗铸者死。是时峻盐铁钱之禁,告千钱者赏以五千。
四年,诏积钱以七千缗为率,十万缗者期以一年出之,二十万以二年。凡交易百缗以上者,匹帛米粟居半。河南府、扬州、江陵府以都会之剧,约束如京师。未几皆罢。
八年,河东锡钱复起,盐铁使王涯置飞狐铸钱院於蔚州,天下岁铸钱不及十万缗。文宗病币轻钱重,诏方镇纵钱榖交易。时虽禁铜为器,而江淮、岭南列肆鬻之,铸千钱为器,售利数倍。宰相李珏请加炉铸钱,於是禁铜器,官一切为市之。天下铜坑五十,岁采铜二十六万六千斤。及武宗废浮屠法,永平监官李郁彦请以铜像、钟、磬、炉、铎皆归巡院,州县铜亦多矣。盐铁使以工有常力,不足以加铸,许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。淮南节度使李绅请天下以州名铸钱,京师为京钱,大小径寸如开元通宝,交易禁用旧钱。会宣宗即位,尽由会昌之政,新钱以字可辩,复铸为像。昭宗末,京师用钱八百五十为贯,每百才八十五,河南府以八十为百云。
●卷九 钱币考二
○历代钱币之制
後唐同光二年,令京师及诸道,於市行使钱内,检点杂恶铅锡钱,并宜禁断;沿江州县每舟船到岸,严加觉察,不许将杂铅锡恶钱往来换易好钱,如有私载。并行收纳。
天成元年,中书门下奏:"访闻诸道州府所买卖铜器价贵,多是销鎔见钱,以邀厚利。"敕:"宜遍古晓,如元旧破损铜器及碎铜,即许铸造铜器。生铜器每斤价定二百,熟铜器每斤四百,如违省价,买卖之人依盗铸钱律文科断。"又敕:"诸道州府约勒见钱,素有条制,若全禁断,实匪通规。宜令三京、诸道州府,城门所出见钱如五百以上,不得放出。"
二年,敕:"买卖人所使见钱,旧有条流,每陌八十文。近访闻在京及诸道市肆人户,皆将短陌转换长钱。今後凡有买卖,并须使八十陌钱,如有辄将短钱兴贩,仰所在收捉禁治。"
四年,制:"今後行使钱陌内,捉到一文、二文系夹带铅铁钱,所使钱不计多少,纳官科罪。"
晋天福三年,诏曰:"国家所资,泉货为重,销蠹则甚,添铸无闻。宜令三京、邺都诸道州府,无问公私,应有铜者,并许铸钱,仍以"天福元宝"为文,左环读之。每一钱重二铢四参,十钱重一两,仍禁将铅铁杂铸。诸道应有久废铜冶,许百姓取便开炼,永远为主,官中不取课利。除铸钱外,不得接便别铸铜器。"
其年十一月,敕:"先许铸钱,切虑逐处缺铜,难依先定铢两。宜令天下公私应有铜欲铸钱者,取便酌量轻重铸造,不得入铅铁及缺落不堪久远流行。"
四年,敕:"以天下公私铸钱杂以铅锡,缺小违条。今後祗官铸造,私下禁旧法。"
汉隐帝时,王章为三司使,聚敛刻急。旧制,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,章始令入者八十,出者七十七,谓之"省陌"。
周显德二年,帝以县官久不铸钱,而民间多销钱为器皿及佛像,钱益少,乃立监采铜铸钱。自非县官法物、军器及寺观钟、磬、钹、铎之类听留外,自馀民间铜器、佛像,五十日内悉令输官,给其直。过期隐匿不输,五斤以上罪死,不及者谕刑有差。其铜镜,官中铸,於东京置场货卖,许人户收买兴贩。朝廷及诸州见管法物、军器,旧用铜制及装饰者,候经使用破坏,即仰改造,不得更使铜,内有合使铜者,奏取进止。
上谓侍臣曰:"卿辈勿以毁佛为疑。夫佛以善道化人,苟志於善,斯奉佛矣,彼铜像者,岂所谓佛邪!且吾闻佛志在利人,虽头目犹舍以布施,若朕身可以济民,亦非所惜也。"
致堂胡氏曰:"令之而行,禁之而止,惟为人所难者能然,若世宗欲禁销钱而毁铜像是也。铜像,人所敬畏,尚且毁之,钱之不可销必矣。韩愈拜京兆尹,神策六军不敢犯法,曰'是尚欲除佛者',亦犹是也。销钱为器,其利十倍。钱所以权百货,平低昂,其铸之也,不计费,不谋息,今而销之,可不禁乎?虽然,销而为器,钱虽毁而器存焉。若夫散而四出,舟迁车转,入於他国,归於蛮夷,其害岂特为害而已!而不闻世宗禁之,则不以泉货贸远方之宝可知已,钱之散也,以贸远方之宝故也。上好之,下效之,於是关防不严,法制隳坏,真钱日少,伪钱日多。以不赀之价,靡有限之钱,虽万物为铜,阴阳为炭,亦且不给,区区器像又何济乎!故惟至廉无欲,然後可蓄生人之共宝。而又关防严密,法制具在,鼓铸不废,则中国之钱真可流於地上矣。"
唐主李璟既失江北,困於用兵,锺谟请铸大钱,以一当十,文曰"永通泉货"。谟得罪而大钱废,韩熙载又铸铁钱,以一当二。
钱有铜铁二等。五代相承用唐钱。诸国割据者,江南曰"唐国通宝",又别铸如唐制而篆文。其後铸铁钱,每十钱以铁钱六权铜钱四而行,乾德後只以铁钱贸易,凡十当铜钱一。两浙、河东自铸铜钱,亦如唐制。西川、湖南、福建皆用铁钱,与铜钱兼行。湖南文曰"乾封泉宝",径寸,以一当十。福建如唐制。
宋初,钱文曰"宋元通宝"。太平兴国後,又铸"太平通宝"钱。太宗亲书"淳化元宝",作真、行、草三体。自後每改元必更铸,以年号元宝为文。
太祖皇帝建隆三年,禁诸州铁鑞钱,民间有者悉送官。
乾德五年,禁轻小恶钱,限一月送官。
自平广南、江南,听权用旧钱,勿得过本路之境。
国初因汉制,其输官钱亦用八十或八十五为陌,然诸州私用各随俗,至有以四十八钱为陌。是岁,所在用七十七为陌,贯及四斤半以上。
真宗咸平四年,旧制犯铜禁七斤以上,并奏裁处死,诏自今满五十斤以上取裁,馀第减之。
天禧三年,诏犯铜、鍮石,并免极刑。
铁钱者,川陕、福州承旧制用之。
开宝三年,令雅州百丈县置监铸铁钱,禁铜钱八两川。後令兼行,铜钱一当铁钱十。
太平兴国八年,以福建少铜钱,令於建州铸大铁钱,与铜钱并行,寻罢铸。
凡铸铜钱有四监:饶州曰永平,池州曰永丰,江州曰广宁,建州曰丰国(京师、昇鄂州、南安军、旧并有钱监,杭州有宝兴监,後并废之)。每千文用铜三斤十两,铅一斤八两,锡八两,成重五斤。惟建州增铜五两,减铅如其数。至道中,岁铸八十万贯,景德中,至一百八十三万贯。大中祥符後,铜坑多不发,天禧末,铸一百五万贯。铁钱有三监:邛州有惠民,嘉州有丰远,兴州有济众(益州、雅州旧亦有监,後废)。大钱贯重十二斤两,以准铜钱(旧皆用小铁钱,十当铜钱之一。景德二年,令知益州张咏、西川转运使黄观同裁度嘉、邛二州所铸大铁钱,每贯用二十五斤八两成直,铜钱一小铁钱十,相兼行用。後以铁重,多盗鎔为器,每二十五斤鬻之直二千。大中祥符七年,知益州凌策言:"钱轻则行者易赍,钱小则鎔者鲜利。请减景德二年之制,其见使旧钱亦令仍旧行用。"从之)。岁总铸二十一万馀贯。
太祖时,取唐朝飞钱故事,许民入钱京师,於诸州便换。其後,定外地闲慢州乃许指射。自此之後,京师用度益多,诸州钱皆输送,其转易当给以钱者,或移用他物。
先是,许商人入钱左藏库,以诸州钱给之,而商旅先经三司投牒,乃输於库,所由司计一缗私刻钱二十。开宝三年,置便钱务,令商人入钱者诣务陈牒,即日辇致左藏库,给以券,仍敕诸州凡商人赍券至,当日给付,不得住滞,违者科罚,自是毋复停滞。至道末,商人便钱一百七十馀万贯,天禧末增一百一十三万贯。
初,蜀人以铁钱重,私为券,谓之"交子",以便贸易,富人十六户主之。其後富人赀稍衰,不能偿所负,争讼数起。寇瑊尝守蜀,乞禁交子。薛田为转运使,议废交子则贸易不便,请官为置务,禁民私造。诏从其请,置交子务於益州。
诸路钱岁输京师,四方繇此钱重而货轻。景祐初,始诏三司以江东、福建,广南岁输缗钱合三十馀万易为金帛,钱流民间。
凡铸铜钱,用剂八十八两得钱千,重八十两十分。其剂,铜居六分,铅、锡居三分,皆有奇赢。铸大铁钱,用铁二百四十两得钱千,重百九十二两。此其大法也。有许申者,为三司度支判官,建议以药化铁与铜杂铸,轻重如铜钱法,而铜居三分,铁居六分,皆有奇赢,亦得钱千,费省而利厚。诏铸於京师。然铸钱杂铅、锡,则其液流速而易成,申杂以铁,铁涩而多不就,工人苦之,後卒无成。
国朝钱文皆用"元宝"而冠以年号,及改号宝元,文当曰"宝元元宝",诏学士议,因请改曰"丰济元宝",仁宗特命以"皇宋通宝"为文。庆历以後,复冠以年号。
时军兴,陕西移用不足,始用知商州皮仲容议,采洛南县红崖山、虢州青水冶青铜,置阜民、朱阳二监以铸钱。既而陕西都转运使张奎、知永兴军范雍请铸大铜钱。与小钱兼行,大钱一当小钱十。奎等又请因晋州积铁铸小钱。及奎徙河东,又铸大铁钱於晋、泽二州,亦以一当十,以助关中军费。未几,三司奏罢河东铸大铁钱,而陕西复采仪州竹尖岭黄铜,置博济监铸大钱。朝廷因敕江南铸大铜钱,而江、池、饶、仪、虢州又铸小铁钱,悉辇致关中。数州钱杂行,大约小铜钱三可铸当十大铜钱一,以故民间盗铸者众,钱文大乱,物价翔踊,公私患之。於是奎复奏晋、泽、石三州及威胜军日铸小铁钱,独留用河东。而河东铁钱既行,盗铸者获利十六,钱轻货重,其患如陕西,言者皆以为不便。知并州郑戬请河东铁钱以二当铜钱一,行一年,又以三当一,或以五当一,罢官炉日铸,且行旧钱。知泽州李昭遘亦言河东民烧石炭,家有橐冶之具,盗铸者莫可诘,而北虏亦能铸铁钱,以易并边铜钱而去,所害尤大。朝廷尝遣鱼周询、欧阳修分察两路钱利害,至庆历末,遂命学士张方平、宋祁,御史中丞杨察与三司杂议。时叶清臣复为三司使,与方平先上陕西钱议,曰:"关中用大钱,本以县官取利大多,致奸人盗铸,其用日轻。比年以来,皆虚高物估,始增直於下,终取偿於上,县官虽有折当之虚名,乃罹亏损之实害。救弊不先自损,则法未易行。请以江南、仪商等州大铜钱一当小铜钱三。"又言:"奸人所以不铸小铁钱者,以铸大铜钱得利厚而官不能必禁,若铸大铜钱无利,又将铸小铁钱以乱法。请以小铁钱三当铜钱一。"既而又请河东小铁钱如陕西,亦以三当一,且罢官所置炉。朝廷皆施用其言。自是奸人稍无利,犹未能绝滥钱。其後,诏商州罢铸青黄铜钱,又令陕西大铜钱、大铁钱皆以一当二,盗铸乃止。然令数变,兵民耗於资用,类多咨怨,久之始定。
神宗熙宁四年,陕西转运使皮公弼言:"顷岁西边用兵,始铸当十钱。後兵罢,多盗铸者,乃以当三,又减作当二,行之至今,铜费相当,盗铸衰息。请以旧铜、铅尽铸当二钱。"从之。其後折二钱遂行天下。
庆历中,陕西、河东皆用铁钱,後小铁钱独行於河东,而陕西许用铜钱,及大铁钱以一折二。然小铁钱凡四十万缗积在同、华二州,熙宁诏赐河东,以铁偿之。永兴路安抚吴中复请以钱四十买缺薄恶钱一斤,以所买恶钱悉改铸大钱。秦凤转运使熊本言:"今虽以钱四十得伪钱一斤,及铜钱千易当二钱千,其实铁钱一斤才当斤铁耳!千钱为铁六斤,铸为钱二千,而以铜钱千易之,官失多矣。又钱多,一年改铸未得竟也。且民卖千钱得二百五十折二大钱,才易其半,又禁其通行大钱,则方灾伤民所有钱四亡其三,何以救灾?"
判应天府张方平上言:"臣向者再总邦计,见诸炉岁课上下百万缗,天下岁入茶、盐、酒税,杂利仅五千万缗。公私流布,日用而不息,上自社稷百神之祀、省御供奉、官吏廪禄、军师乘马、征戍聘赐,凡百用度,斯焉取给,出纳大计备於此矣。景德以前,天下财利所入,茶、盐、酒税,岁课一千五百馀万缗。太宗以是料兵阅马,平河东,讨拓跋,岁有事於契丹。真宗以是东封岱宗,西祀汾雎,南幸亳、宋,未尝闻加赋於民,而调度克集。至仁宗朝,重熙累盛,生齿繁庶,食货滋殖。庆历以後,财利之入,乃至三倍於景德之时,而国计之费,更称不赡。则是本末之源,盈虚之数,其疏阔不侔久矣。陛下悯时事之积弊,志在变而通之,创立法制,凡大措置事以十数,要在经国利民,崇德而广业也。其中率钱募役一法,为天下害实深,且举应天府为例,畿内七县共主客六万七千有馀户,夏秋米麦十五万二千有零石,绢四万七百有零匹,此乃田亩桑功之自出,是谓正税,外有沿纳诸色名目杂钱十一万三千有零贯,已是因循弊法。然虽有钱数,实不纳钱,并系折纳榖帛,惟屋税五千馀贯,旧纳本色见钱。大体古今赋役之制,自三代至於唐末、五代,未有输纳之法也。今乃岁纳役钱七万五千三百有零贯文,散青苗钱八万三千六百馀贯,累计息钱一万六千六百有零贯,此乃岁输实钱三千馀贯。又弛边关之禁,开卖铜之法,外则泄於四夷,内则纵行销毁。鼓铸有限,坏散无节,钱不可得,榖帛益贱。凡公私钱币之发敛,其则不远。百官、群吏、三军之俸给,夏秋籴买榖帛、坑冶场监本价,此所以发之也;屋庐正税、茶盐酒税之课,此所以敛之者也。民间货布之丰寡,视官钱所出之多少,官钱出少,民间已乏,则是常赋之外,钱将安出?"
自王安石为政,始罢铜禁,奸民日销钱为器,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,国用日耗。又青苗、助法皆徵钱,民间钱荒,故方平极言之。
八年,皮公弼又请铸铁折二钱,从之。
御史周尹言:"臣去冬奉使,经由永兴、秦凤路,伏见盗铸钱不少,问其本末,盖是钱法用一当二铁钱易得,而民间盗铸者费少利倍。又访闻得所在官中积聚,约有数百万馀贯,民间收藏者犹不在其数。缘上件钱货起初元以一当十,後来减为折三,近岁又作折二,已於国家重货十损其八,若更作一文行用,即又损一分,所以不当,辄有奏请。昨来朝廷差汪辅之往逐路拣选铁钱万数不多,今三司指挥更不行用,仍行改铸,务监每一日铸及三千贯。即一年之内,除节假、旬假,实有三百日,课程约只得九十万贯以来,计三二年间,未满数百万贯,况日课未必及三千贯之数也!若改铸之法或只仍旧作折二钱,即民间盗铸定亦不可止绝。臣欲望作折二铸钱,更不别行改铸,亦不须拣选,起自今後只作一文行用,则盗铸者所获之利,不充所费,自然无复冒禁作过,岁省重辟,而农商交易获众货流通之利。且约官中所有,止就四百万贯言之,若以二为一,即犹得二百万贯之数,致力简省,便可得用。"
诸路铸钱总二十六监,每年铸铜、铁钱五百四十九万九千二百三十四贯。内铜钱十七监,铸钱五百六万贯;铁钱九监,铸钱八十八万九千二百三十四贯。
◎铜钱逐监钱数
阜财监(西京)二十万贯。黎阳监(卫州)二十万贯。永兴军、华州、陕府钱监,各铸二十万贯,计六十万贯。垣曲监(绛州)二十六万贯。同安监(舒州)一十万贯。神泉监(睦州)一十万贯。富民监(兴国军)二十万贯。熙宁监(衡州)二十万贯。宝泉监(鄂州)一十万贯。广宁监(江州)三十四万贯。永丰监(池州)四十四万五千贯。永平监(饶州)六十一万五千贯。丰国监(建州)二十万贯。永通监(韶州)八十万贯。阜民监(惠州)七十万贯。
◎铁钱逐监钱数
在城、朱阳两监(虢州)各十二万五千贯。阜民、洛南两监(商州)各十二万五千贯。威远镇(通远军)、滔山镇(岷州)两监共二十五万贯。嘉州二万五千贯。邛州七万三千二百三十四贯。兴州四万一千贯。
◎铜钱一十三路行使
开封府界。京东路。京西路。河北路。淮南路。两浙路。福建路。江南东路。江南西路。荆湖南路。荆湖北路。广南东路。广南西路。
◎铜铁钱两路行使
陕府西路。河东路。
◎铁钱四路行使
成都府路。梓州路。利州路。夔州路。
右元丰间毕仲衍所进《中书备对》,言诸路铜、铁钱监与所铸钱数目,及行使地分详明,今录於此。盖比国初至景德中,则铜钱增九监,而所铸增三百馀万贯,铁钱增六监,而所铸增六十馀万贯云。
哲宗元祐六年,申钱币阑出之禁,立铜钱出界徒流编配首从之法。
言者谓,自熙宁七年削除钱禁,以此边关重车而出,海舶饱载而回,沿边州军钱出外界,但每贯收税钱而已,是中国货宝与四夷共用之也。
户部侍郎苏辙北使还,论事宜曰:"臣切见北界别无钱币,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。沿边禁钱条法虽极深重,而利之所在,势无由止。本朝每岁铸钱以百万计,而所在常患钱少,盖散入四夷,势当尔也。谨按:河北、河东、陕西三路,土皆产铁。见今陕西铸折二铁钱,万数极多,与铜钱并行,而民间轻贱铁钱,铁钱十五仅能比铜钱十,而官用铁钱与铜钱等,缘此解盐钞法久远必败。河东虽有小铁钱,然数目极少,河北一路则未尝鼓铸。臣等尝闻议者谓可於三路并铸铁钱,而行使之地止於极边,诸州极边见在铜钱并以铁钱兑换,般入近里州郡,如此则虽不禁钱出外界,而其弊自止矣。伏乞下户部,令遍问三路提、转、安抚司详讲利害,如无窒碍,乞早赐施行。惟河东路极边数郡,访闻每岁秋成,必假铜钱於北界人户收籴,乞令相度,若以绸绢优与折博有无不可。此计若行,为利不小。"
徽宗崇宁二年二月庚午,初令陕西铸折十铜钱并夹锡钱。左仆射蔡京奏:"据陕西转运副使许天启申,送到新铸铜钱、铁钱样,已降指挥,铜钱於岁终须管铸三十万贯,铁钱铸二百万贯。自来铸钱,张官置吏,招刺军兵,所费不少,而军兵之役最为辛苦,官得至薄,率三钱得一钱之利,盖是久失擘画。今陕西河中府等处,民间私铸最多,召募私铸人,令赴官充铸钱工匠,广为营屋,许其一家之人在营居止,不必限其出入,官给以物料,尽其一家人力鼓铸,计其工直,率十分中支若干分数充其工价,又可收私铸人在官,盖昔人招天下亡命即山铸钱之意。欲令许天启相度,疾速准此施行,仍与旧来军工相兼鼓铸。今来所铸铜钱,除陕西、四川、河东系铁钱地分更不得行使外,诸路并准折十行用,其钱唯令陕西铁钱地分铸造,却於铜钱地分行使,贵绝私铸之患,如有私铸,并以一文计小钱十科罪。又陕西铜钱至重,每一钱当铁钱三或四,今夹锡铸造,样制精好,欲一钱当铜钱二支用,令许天启相度,依此施行。"从之。
夹锡钱始於二年,河东运判洪中孚言:"二虏以中国钱铁为兵器,若杂以铅锡,则脆不可用,请改铸夹锡当三、当十铁钱。"从之。
尚书省言,崇宁监铸御书当十钱,每贯重一十四斤七两,用铜九斤七两二钱,铅四斤一十二两六钱,锡一斤九两二钱,除火耗一斤五两,每钱重三钱。
四年,尚书省言东南诸路盗铸当十钱者多,乃诏广南、福建路更不行使当十钱,有者兑换,於别路行使,其本路别铸小平钱。以闽、广系出铜处故也。又诏荆湖、江、浙当十钱并改作当五钱。
五年,蔡京罢相,监察御史沈畸言:"古者军兴,锡赏不继,或以一当百,或以一当千,此权时之宜,岂可行於太平无事之日!自为当十之议,召祸起奸,游手之民一朝鼓铸,无故而有数倍之息,何惮而不为?虽日斩之,其势不可遏也。" 六月,诏当十钱惟京师、陕西、两河许行,诸路并罢。令民於诸县镇寨送纳,给以小钱,自一百至十贯止,令通用行使如川钞引法。
张商英为相,上言:"当十钱自唐以来,为害甚明,行之於今,尤见窒碍。盖小平钱出门有限有禁,故四方客旅物货交易得钱者,必入中求盐钞,收买官告、度牒,而馀钱又流布在街市小民间,故官司内外,交相利养。自当十钱行,一夫负八十千,小车载四百千,钱既为轻赍之物,则告、牒难售,盐钞非操虚钱而得实价则难行,轻重之势然也。今欲权於内库并密院诸司,借支应干封椿金银、物帛并盐铁等,下令以当十钱盗铸为滥害法,限半年更不行用。令民间尽所有於所在州军送纳,每十贯官支金银物帛四贯,文择其伪铸者送近便改铸小平钱,存其如样者。俟纳官足,十贯作三贯,文各拨还元借处,然後京城作旧钱禁施行,乃可议榷货通商钞法。"
蔡绦《国史补》:"国朝铸钱沿袭五代及南唐故事,岁铸之额日增,至庆历、元丰间为最盛,铜、铁钱岁无虑三百馀万贯,及元祐、绍圣而废弛,崇宁初则已不及祖宗之数多矣。鲁公秉政,思复旧额,以铜少终不能得,考夫古人之训,子母相权之说,因作大钱,以一当十,至大观,上又为亲书钱文焉。盖昔者鼓冶,凡物料火工之费,铸一钱凡十得息者一二,而赡官吏、运铜铁,悉在外也,苟稍加工,则费一钱之用,始能成一钱。而当十钱者,其重三钱,加以铸三钱之费,则制作极精妙廼得大钱一,是十得息四矣,始亦通流,又以其精致,人爱重之。然利之所在,故多有盗铸,如东南盗铸,其私钱既锲薄,且制作粗恶,遂以猥多成弊。大观三年,鲁公既罢,朝议改为当三,当三则折阅倍焉,虽县官亦不能铸矣,而大钱遂废。初议改当三也,宰执争辇钱而市黄金,在都金银铺未之知,不两月命下,时传以为讪笑。"
交子 天圣以来,界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缗为额。
熙宁元年,始立伪造罪赏如官印文书法。
二年,以河东公私共苦运铁钱劳费,诏置潞州交子务。
明年,漕司以其法行则矾、盐不售,有害入中粮草之计,奏罢之。四年,复行於陕西,而罢永兴军盐钞务,文彦博言其不便,未几,竟罢其法。
五年,交子二十二界将易,而後界给用已多,诏更造二十五界者百二十五万,以偿二十三界之数。交子之有两界自此始。
九年,以措置熙河财利孙迥言:"商人买贩,牟利於官,且损钞价。"於是罢陕西交子法。
绍圣元年,成都路漕司言:"商人以交子通行於陕西而本路乏用,请更印制。"诏一界率增造十五万缗。是岁,通旧额书放百四十万六千三百四十缗。
崇宁元年,复行陕西交子。
大观元年,改四川交子为钱引。自朝廷取湟、廓、西宁,籍其法以助兵费,较天圣一界逾二十倍,而价愈损。及更界年,新交子一乃当旧者之四,故更张之。成都漕司奏:"交子务已改为钱引务,欲以四十三界引准书放数,仍用旧印行之,使人不疑扰,自後并更为钱引。"从之。又诏:"陕西、河东数路引直五千至七千,而成都才直二三百,豪右规利害法,转运司觉捕扇惑之人,准法以行。民间贸易十千以上,令钱与引半用。"言者谓钱引杂以铜、铁钱,难较其直增损。诏令以铜、铁钱随所用分数比计,作铜钱闻奏。知威州张特奏:"钱引元价一贯,今每道止直一百文。盖必官司收受无难,自然民心不疑,便可递相转易通流,增长价例。乞先自上下请给不支见钱,并支钱引,或量支见钱一二分,任取便行,使公私不得抑勒,仍严禁止害法不行之人。"从之。大凡旧岁造一界,备本钱三十六万缗,新旧相因。大观中,不蓄本钱而增造无艺,至引一缗当钱十数。钱引,崇宁间行於京东西、淮南、京师诸路,惟福建、江、浙、湖、广不行。赵挺之以为福建,蔡京之乡里也,故免焉。
高宗绍兴三年,刘大中宣谕江南归,言泉司官吏之费岁十三万缗,请省官属。从之。
宋朝鼓铸,饶、池、江州、建宁府四监,岁铸铜钱百三十四万缗,充上供(饶州永平监,四十六万五千;江州广宁监,二十四万;池州永丰监,三十四万五千;建宁丰国监,二十四万四百);衡、舒、严、鄂、韶、梧州六监,岁铸百五十六万缗,充逐路支用(衡州咸宁监,二十万;舒州同安监,十万;严州神泉监,十五万;鄂州宝泉监,十万;韶州永通监,八十三万;梧州元丰监,十八万)。建炎兵革,州县困敝,鼓铸皆废。绍兴初,并广宁监於虔州,并永丰监於饶州(後来只在饶州置司,赣州只系巡历),岁铸才及八万缗。以铜、铁、铅、锡之入,不及於旧,而官吏廪稍工作之费,视前日自若也。每铸钱一千,率用本钱二千四百文。时范汝为作乱,权罢建州鼓铸,二年复铸十二万缗,泉司应副铜、锡六十五万馀斤。
二十四年,罢铸钱司,归之漕司。
二十八年,上命御府铜器千五百事付泉司,大索民间铜器,告者有赏,其后得铜二百馀万斤。寺观钟、磬、铙、钹既籍定投务外,不得添铸。
二十九年,立为限制,命官之家存留见钱二万贯,民庶半之,馀限二年听变转金银,算请茶、盐、香、矾钞引之类,越数隐寄,许人告。
按:此即唐元和间所行,皆是以民间钱少而不能流通,县官费重而不能广铸,故为此末策耳。
孝宗隆兴元年,诏铸当二、小平钱,如绍兴之初。自乾、淳、迄嘉泰、开禧皆如之。
乾道六年,并铸钱司归发运司。
七年,复置。
八年,於饶、赣各置提点官。
自大中祥符及崇宁以来,钱皆精好。高宗尝谕近臣,欲尽如旧制,不较工料之费。乾道八年,孝宗以新铸钱淆杂,诏提点铸钱及永平监官、左藏西库监官、户工部长贰,议罚有差。
淳熙二年,并赣州归饶州而加都大焉。
祖宗内帑岁收新钱一百五万(江、池、饶、建四监),而每年退却六十万,三年一郊,又支一百万赴三司,是内帑每年才得十一万六千馀缗,而左藏得九十三万三千馀缗也。今岁额止十五万,而隶封椿者半,内藏者半,左藏咸无焉。又自国家置市舶於浙,於闽,於广,舶商往来,钱宝所由以泄。是以自临安出门有禁,下江有禁,入海有禁。凡舶船之方发也,官必点视,及遣巡捕官监送放洋。然商人先期以小舟载钱离岸,及官司之点、巡捕之送,一为虚文。於是许火内人告,以其物货之半充赏;又或以装发,则舶回日亦许告首,尽以回货充赏。沿海州军以铜钱入海船者有罚。淳熙五年五月,诏蕃商往来夹带铜钱五百文,随离岸五里外依出界法。
臣僚言:"泉、广二舶司及西、南二宗司,建州回易,悉载金钱。四司既自犯法,郡县巡尉其能谁何?至淮、楚屯兵,月费五十万,见钱居其半,南北贸易,缗钱之入敌境者,不知其几。於是沿边皆用铁钱矣。"所以淮南旧铸铜钱,乾道初,诏两淮、京西悉用铁钱,荆门隶湖北,以地接襄、岘,亦用铁钱,而淮西鼓铸铁钱未办。议者欲取之蜀,事既行,参政洪造以为不便,上然之,但即蜀中取十五万缗,行之庐、和而已。
六年,诏司农丞许子中往淮西措置铁钱。子中言舒、蕲、黄州皆产铁,合置监(舒州置同安监,蕲春置蕲春监,黄州置齐安监),且铸折二钱。诏户部支凑二十万贯为本。又诏发运司通管四监(江州、兴国军、临江军、抚州)。子中所管三监(舒、蕲、黄),每岁各认三十万贯,其大小铁钱,令两淮通行。
七年,舒、蕲守臣皆以铸钱增羡迁官,然淮民为之大扰。
光宗绍熙二年,诏帅、漕司赈粜收破缺铁钱及私钱。明年,又降度牒二百道换私铁钱。
臣僚言江北公行以铜钱一准铁钱四,禁之。当时铜钱之在江北者,自乾道以来,悉以铁钱收换,或以会子一贯换钱一贯省,其铜钱解赴行在及建康、镇江。沿江州军关津去处,委官检察,又於江之南北各置官库,以铜、铁钱交换。凡沿江私渡及极边径路,严禁透漏。
绍熙十五年,置利州绍熙监,铸钱十万缗以救钱引。地多山林,宜炭铁,仍增铸十五万缗。未行,卒减铸十万。
二十二年,嘉州守臣王知远乞复嘉之丰远、邛之惠民二监,铸小平钱。
宁宗嘉定元年,即利州铸当五大钱。
三年,制司欲尽收旧引,又於绍兴、惠民二监岁铸共三十万贯,其料并同当三钱。时议者恐其利厚而盗铸滋多,而总所方患引直日低,虽盗铸不禁,盖欲钱轻则引重也。
会子 高宗绍兴元年,因婺州之屯驻,有司请椿办合用钱,而舟楫不通,钱重难致。乃诏户部造见钱关子付婺州,召客人入中,执关赴榷货务请钱,有愿得茶、盐、香货钞引者听。於是州县以关子充籴本,未免抑配,而榷货务又止以日纳三分之一偿之,人皆嗟怨。
六年二月,诏置行在交子务。臣僚言:"朝廷措置见钱关子,有司浸失本意,改为交子,官无本钱,民何以信?"极论其不可。於是罢交子务,令榷货务桩垛见钱印造关子。
二十九年,印给公据、关子,赴三路总领所:淮西、湖广各关子八十万缗,淮东公据四十万缗,自十千至百千,凡五等。内关子作三年行使,公据二年,许钱银中半入纳。
三十年,户部侍郎钱端礼被旨造会子,桩见钱,於城内外流转,其合发官钱,并许兑会子赴左藏库送纳。明年二月,诏会子务隶都茶场。正以客旅算请茶、盐、香、矾等,岁以一千万贯,可以阴助称提,不独恃见钱以为本,又非全仰会子以佐国用也。
三十二年十二月,诏定伪造会子之罚(犯人处斩,赏钱一千贯,如不愿支赏,与补进义校尉。若徒中及窝藏之家能自告首,特与免罪,亦支上件赏钱,或愿补前名目者听。)日造会子,监官分押,每一万道解赴户部覆印。当时会纸取於徽、池州,续造於成都府,又造於临安府。会子初止行於两浙,後又诏通行於淮、浙、湖北、京西。除亭户盐本并用见钱外,其不通水路去处上供等钱,许尽用会子解发。其沿流州军,钱、会中半。民间典卖田宅、牛畜、车船等如之,或全用会子者听。
孝宗隆兴元年,诏官印会子以"隆兴尚书户部官印会子之印"为文,更造五百文会,又造二百、三百文会,置江州会子务。
乾道二年,因左司谏陈祐言会子之敝,出内库及南库银一百万两收之。
三年正月,度支郎中唐瑑言:"自绍兴三十一年至乾道二年七月,共印过会子二千八百馀万道,止乾道二年十一月十四日以前,共支取过一千五百六十馀万道,除在官司桩管循环外,其在民间者,有九百八十万道。自十一月十四日以後,措置收换,截至三年正月六日,共缴进过一百一十八万九千馀贯,尚有八百馀万贯未收,大约每月收换不过六七十万。缘诸路纲运依近指挥,并要十分见钱,州县不许民户输纳会子,是致在外会子,往往商贾低价收买,辐辏行在,所以六务支取拥并。"诏给降度牒及诸州助教帖各五千道付榷货务,召人全以会子入纳,候出卖将尽,申取朝廷节续给降,务欲尽收会子也。六月,户部曾怀言,会子除收还外,有四百九十万贯在民间,乞存留行使。十二月,以民间会子有破损者,别造五百万换给。他日,又诏损会贯百钱数可照者,并作上供钱解发,巨室以低价收者坐罪。
四年,以取到旧会毁抹截凿付会子局重造,三年立为一界,界以一千万贯为额,逐界造新换旧。差户部尚书曾怀同共措置,铸"提领措置会子库"印,依左藏库推赏,其将带经过务场不得收税。蒋芾奏曰:"此月用会子收回金银,若会子稍多,又出钱银收之。"陈俊卿奏曰:"敛散抑扬,权之在上,可以无敝。"其年四月一日,兴工印造,至岁终可造一千万贯,措置收换旧会。每道收糜费钱二十足,零百半之,应旧会破损,但贯百字存,印文可验者,即与兑换,内有假伪,将辩验人吏送所司,其监官取朝廷指挥。每验出一贯伪会,追究元收兑会子人,钱三贯与辩验人。如官吏用心,讫事无假伪,具姓名推赏。自十二月一日始置局收换,至明年三月十日终尽绝,更不行用。
淳熙三年,诏第三界、四界各展限三年,令都茶场会子库将第四界铜板,接续印造会子二百万赴南库桩管。当时户部岁入一千二百万,其半为会子,而南库以金银换收者四百万,流行於外者才二百万耳。
范成大《揽辔录》载:"虏本无钱,惟炀王亮尝一铸正隆钱,绝不多馀,悉用中国旧钱。又不欲留钱於河南,效中国楮币,於汴京置局造官会,谓之'交钞',拟见钱行使。而阴收铜钱,悉运而北,过河即用钱,不用钞。钞文略曰:'南京交钞所准户部符,尚书省批降,检会昨奏南京置局印造一贯至三贯例交钞,许人纳钱给钞,河南路官私作见钱流转。若赴库支取,即时给付,每贯输工墨钱一十五文。候七年纳换别给,以七十为陌。伪造者斩,捕告者赏钱三百千。'前後有户部管当令史、官交钞库使副书押,四围画龙鹤有饰。"
右石湖乾道间充泛使入金国,道汴京,有交钞所,载其所见如此。其时中国亦以币权钱,然东南之地有会子,又有川引、淮交、湖会,而鼓铸之所亦复不一,所以常困钱币多而贱,秤提无策。而彼则惟以交钞行之河南,以中国旧钱行之河北,似反简易也。元祐间,颖滨使辽回奏事,亦言北界别无钱币,惟用中国钱云。
光宗绍熙元年,诏第七、八界会子各展三年。臣僚言:"会子界三年为限,今展至再,则为九年矣,何以示信?"诏造第十界立定年限。
宁宗庆元元年,诏会子界以三千万为额,额外更增,许执奏不行。
嘉定二年,臣僚言三界会子数目滋多,称提无策。诏封桩库拨金银、度牒、官诰绫纸、乳香,凑成二十万,添贴临安府官局,收换旧会,品搭入纳,以旧会之二换新会之一。而称提新会最严,未免告讦肆起,根连株逮而苛政出;估籍徒流,乡井相望而重刑用;假称提而科敷抑配,酷吏得志。
泉州守臣宋钧,南剑州守臣赵崇亢、陈宓,皆以称提失职,均降一官,崇亢、陈宓各展二年磨勘。自是,岁月扶持,民不以信,特以畏耳。然籴本以楮,盐本以楮,百官之俸给以楮,军士支犒以楮,州县支吾无一而非楮,铜钱以罕见为宝,前日桩积之本,皆绝口而不言矣。是宜物价翔腾,楮价损折,民生憔悴,战士常有不饱之忧,州县小吏无以养廉为叹,皆楮之弊也。楮弊而钱亦弊。昔也以钱重而制楮,楮实为便;今也钱乏而制楮,楮实为病。况伪造日滋,欲楮之不弊,不可得也。且国家建隆之初,赋入尚少,东征西伐,兵馈不绝於道,未尝藉楮以开国也。靖康以来,外攘夷狄,内立朝廷,左支右吾,日不遑暇,未尝藉楮以中兴也。至於绍兴末年,权以济用,至於孝宗,谋虑及此,未尝不曲尽其心焉。当时内有三宫之奉,外有岁币之费,而造楮惟恐其多,收换惟恐其不尽,而或无以示民信也。至於光、宁以来,造愈多而弊愈甚,其所幸者,恭俭节用,无土木之妖,动静有常,无锡予之泛,所以楮虽弊而有以养其原也。
川引 高宗绍兴三年六月诏,四川自祖宗以来,先计引数,封桩本钱,常停重钱以权轻券,故法不弊。中间印给泛料数多,即将本钱侵用,故引法日坏。况自张浚开宣府,赵开为总饷,以供籴本,以给军需,增引日多,莫能禁止。
七年二月,川陕副帅吴玠请置银会於河池。五月,中书省言引数已多,虑害成法。诏止之。盖祖宗时,蜀交书放两界,每界止一百二十馀万。令三界通行,为三千七百八十馀万,以至於绍兴末年,积至四千一百四十七万馀贯,所有铁钱仅及七十万贯,又以盐酒等阴为称提。是以饷臣王之望亦请添印钱引以救目前,不得不为朝廷久远之虑。当时诏添印三百万,委之望约度,给用即止。後之望只添印一百万。
孝宗隆兴二年,饷臣赵沂依前指挥添印二百万。
淳熙五年闰六月,臣僚言:"蜀中钱引已增至四千五百馀万,增而不已,必至於不可行,乞立定额,毋得增添。"从之。
光宗绍熙二年五月,诏川引展界行使。
宁宗嘉泰末,两界书放凡五千三百馀万缗,通三界书放益多矣。开禧末年,饷臣陈咸以岁用不足,尝为小会,卒不能行。嘉定初,每缗止直铁钱四百以下,咸乃出金银、度牒一千三百万,收回半界,期以岁终不用。然四川诸州去总所远者千数百里,期限已逼,受给之际,吏复为奸。於是商贾不行,民皆嗟怨,一引之直,仅售百钱。制司乃揭榜,除收兑一千三百万引外,三界依旧通行,又檄总所取金银就成都置场收兑,民心稍定。自後引直五百铁钱有奇,若关外用铜钱,引直百七十钱而已。
嘉定三年春,制、总司收兑九十一界二千九百馀万缗,其千二百万缗,以茶马司羡馀钱及制司空名官告,总所桩管金银、度牒对凿,馀以九十三界钱引收兑。又造九十四界钱引五百馀万缗,以收前宣抚程松所增之数,应民间输纳者,每引百帖八千。其金银品搭,率用新引七分,金银三分,其金银品色官称,不无少亏,每旧引百,帖纳二十引。盖自元年、三年两收旧引,而引直遂复如故。昔高宗因论四川交子,最善沈该称提之说,谓官中尝有钱百万缗,如交子价减,即官用钱自买,方得无弊。
淮交 绍兴末年,会子行,未有两淮、湖广之分。
乾道元年,户部侍郎林安宅言,督府忘费,印给会子太多而本钱不足,遂致有弊,乞别给会子二十万,背印付淮南州军行使,不得越过他路。
二年六月,诏别印二百、三百、五百、一贯交子三百万,止於两淮州县行使,其日前旧会听对换。应入纳买卖,并以交子见钱中半。如往来不便,诏给交子、会子各二十万,付镇江、建康府榷货务,使淮人之过江,江南人之渡淮者,皆得对换循环使用。然自绍兴末年以前,铜钱禁用於淮而易以铁钱,会子既用於淮而易以交子,於是商贾不行,淮民以困。右司谏陈良祐言:"莫若如旧,从民便。铁钱已散,铜钱已收,且令兼行,以铁钱二当铜钱一,交子可以尽罢无疑也。"上曰:"朕亦知其不可行,只为武锋一军在彼。"良祐又奏交子不便,诏两淮郡守、漕臣各条其利害。皆谓所降交子数多,而铜钱并会子又不过江,是致民旅未便。诏铜钱并会子依旧过江行使,其民间交子许作见钱纳官,应在官交子日下尽数赴行在左藏库交纳。
後又诏铜钱并会子依旧过江行使。又诏江南州郡民间行使淮交者从便。至嘉定十五年,增印及三百万,其数日增,价亦日损,称提无其术也。
湖会 孝宗隆兴元年,湖广饷臣王珏言:"襄阳、郢、复等处大军支请,以钱银品搭。令措置於大军库堆垛见钱,印造五百并一贯直便会子,发赴军前,当见钱流转,於京西、湖北路行使。乞铸勘会子、覆印会子印,及下江西、湖南漕司根刷举人落卷,及已毁抹茶引故纸,应副抄造会子。"从之。及印造之权既专,则印造之数日增,且总所所给止行本路,而京南水陆要冲,商贾必由之地,流通不便。乃诏总所以印造铜板缴申尚书省,又拨茶引及行在会子收换焚毁。而总领所谓:"江陵、鄂州商旅辐辏之地,每年客贩官盐动以数百万缗,自来难得回货。又湖北会子不许出界,多将会子就买茶引,回往建康、镇江等处兴贩。今既有行在会子可以通行,谁肯就买茶引?缘每年帖降引数多。若卖不行,军食必阙。"朝廷遂寝其议,乃再印给湖北会子二百万贯,收换旧会。至嘉定十四年,诏造湖广会子三十万,对换破损会。自後因仍行之。
按:钱币之权当出於上,则造钱币之司当归於一。汉时,常令民自铸钱,及武帝则专令上林三官铸之,而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,郡国前所铸钱皆废,销输其铜三官。然钱以铜、铁、铅、锡而成,而铜、铁、铅、锡搬运重难,是以历代多即坑冶附近之所置监铸钱;亦以钱之直日轻,其用日广,不容不多置监冶,铸以供用。中兴以来,始转而为楮币。夫钱重而直少,则多置监以铸之可也;楮轻而直多,则就行都印造足矣。今既有行在会子,又有川引、淮引、湖会,各自印造,而其末也,收换不行,称提无策,何哉?盖置会子之初意,本非即以会为钱,盖以茶、盐钞引之属视之,而暂以权钱耳。然钞引则所直者重(承平时,解盐场四贯八百售一钞,请盐二百斤),而会子则止於一贯,下至三百、二百。钞引只令商人凭以取茶、盐、香货,故必须分路(如颗盐钞只可行於陕西,末盐钞只可行於江淮之类),会子则公私买卖支给无往而不用,且自一贯造至二百,则是明以之代见钱矣。又况以尺楮而代数斤之铜,赍轻用重,千里之远、数万之缗,一夫之力克日可到,则何必川自川,淮自淮,湖自湖,而使後来或废或用,号令反覆,民听疑惑乎?盖两淮、荆湖所造,朝廷初意欲暂用而即废,而不知流落民间,便同见镪,所以後来收换生受,只得再造,遂愈多而愈贱,亦是立法之初,讲之不详故也。
东莱吕氏曰:"泉布之设,乃是阜通财货之物,权财货之所由生者。考之於古,如《管子》论禹汤之币,禹以历山之金,汤以庄山之金,皆缘凶年,故作币救民之饥。考之《周官 司市》,凡国有凶荒,则市无征而作布。又考单穆公谏景王之说,古者天灾流行,於是量资币,权轻重,作币以救民。以《管子》与《周礼》、单穆公之论,观夏商之时所以作钱币,权一时之宜,移民通粟者,为救荒而设,本非先王财货之本虑。所以作钱币,论国用,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,以三十年通制,则有九年之食,以为财货之盛。三登曰太平,王道之盛也。以此知古人论财货,但论九年之积,初未尝论所藏者数万千缗,何故?所论农桑,衣食财货之本;钱布流通,不过权一时之宜而已。先有所谓榖粟,泉布之权方有所施,若是无本,虽积镪至多,亦何补盈虚之数。所以三代以前论财赋者,皆以榖粟为本,所谓泉布,不过权轻重,取之於民。所以九贡、九赋用钱币为赋甚少,所谓俸禄亦是颁田制禄,君、卿、大夫不过以采地为多寡,亦未尝以钱布为禄。所以三代之人多地著,不为末作,盖缘钱之用少。如制禄既以田,不以钱,制赋又自以榖粟布帛,其间用钱甚少,所以钱之权轻,惟凶年饥荒所以作币。先儒谓金铜无凶年,权时作此,以通有无,以均多少而已。所以三代之前论布泉者甚少。到得汉初有天下,尚自有古意,王公至佐吏以班职之高下,所谓万石、千石、百石,亦是以榖粟制禄。不过口、算,每人所纳,百馀年尚未以钱布为重,至武帝有事四夷,是时国用不足,立告缗之法,以括责天下,自此古意渐失,钱币方重。大抵三代以前,惟其以榖粟为本,以泉布为权,常不使权胜本,所以当时地利既尽,浮游末作之徒少。後世此制坏,以匹夫之家藏镪千万,与公上争衡,亦是古意浸失,故後世贡禹之徒欲全废此,惟以榖帛为本,此又却是见害惩艾,矫枉过直之论。大抵天下之事,所谓经权本末,常相为用,权不可胜经,末不可胜本,若徒见一时游手末作之弊,欲尽废之,如此则得其一,不知其二。後世如魏文帝时天下尽不用钱,贡禹之论略已施行,遂有湿榖薄绢之弊,反以天下有用之物为无用,其意本要重榖帛,反以轻榖帛。天下惟得中適平论最难,方其重之太过,一切尽用,及其废之太过,一切尽不用,二者皆不得中。然三代以前更不得而考,自汉至隋,其泉布更易虽不可知,要知五铢之钱最为得中。自汉至隋,屡更屡易,惟五铢之法终不可易。自唐至五代,惟武德时初铸'开元钱'最得其中,自唐至五代,惟'开元'之法终不可易。论者盖无不以此为当。以此知数千载前有五铢,后有'开元'最可用。何故?论太重,有所谓直百、当千之钱;论太轻,则有所谓榆荚、三铢之钱。然而皆不得中,惟五铢、'开元'铢两之多寡,鼓铸之精密,相望不可易。本朝初用开元为法,其钱皆可以久行。自太宗以张齐贤为江南转运,务欲多铸钱,自此变'开元'钱法,钱虽多,其精密俱不及前代。本朝张齐贤未变之前,所谓'太平钱'尚自可见,齐贤既变法之後,钱虽多,然甚薄恶不可用。当时务要得多,不思大体。国家之所以设钱以权轻重本末,未尝取利。论财计不精者,但以铸钱所入多为利,殊不知铸钱虽多,利之小者,权归公上,利之大者。南齐孔僟论铸钱不可以惜铜爱工,若不惜铜,则铸钱无利,若不得利,则私铸不敢起,私铸不敢起,则敛散归公上,鼓铸权不下分,此其利之大者。徒徇小利,钱便薄恶,如此,奸民务之皆可以为。钱不出於公上,利孔四散,乃是以小利失大利。南齐孔僟之言乃是不可易之论。或者自缘钱薄恶後,论者纷纷,或是立法以禁恶钱,或是以钱为国赋,条目不一,皆是不揣其本而齐其末。若是上之人不惜铜爱工,使奸民无利,乃是国家之大利。泉布之法,总而论之,如周、如秦、如汉五铢、如唐开元,其规或可以为式,此是钱之正。若一时之所铸,如刘备铸大钱以足军市之财,第五琦铸'乾元钱',此是钱之权也。如汉武帝以鹿皮为币,王莽以龟贝为币,此是钱之蠹也。或见财货之多,欲得废钱;或见财货之少,欲得鼓铸。皆一时矫枉之论,不可通行者也。若是权一时之宜,如寇瑊之在蜀创置交子,此一时举偏救弊之政,亦非钱布经久可行之制。交子行之於蜀,则可;於他,利害大段不同。何故?蜀用铁钱,其大者以二十五斤为一千,其中者以十三斤为一千,行旅赍持不便,故当时之券会,生於铁钱不便,缘轻重之推移,不可以挟持。交子之法,出於民之所自为,託之於官,所以可行。铁钱不便,交子即便。今则铜钱稍轻,行旅非不可挟持,欲行楮币,铜钱却便,楮券不便。昔者之便,今日之不便。议者欲以楮币公行,参之於蜀之法,自可以相依而行,要非经久之制。今日之所以为楮券,又欲为铁钱,其原在於钱少,或稍为铜器,或边鄙渗漏,或藏於富室。今则所论利害甚悉。财利之用,在於贸易,孔僟之论,宜不惜铜爱工,不计多寡,此最的当推本之论。钱之为物,饥不可食,寒不可衣,至於百工之事,皆资以为生,不可缺者。若是地力既尽,榖帛有馀,山泽之藏咸得其利,钱虽少不过钱重。钱虽重,彼此相权,国家之利,亦孔僟之论。要当寻古义,识经权,然後可也。"
水心叶氏曰:"钱之利害有数说。古者因物,权之以钱;後世因钱,权之以物。钱币之所起,起於商贾通行,四方交至,远近之制,物不可以自行,故以金钱行之。然三代之世,用钱至少,自秦、汉以後浸多,至於今日,非钱不行。三代以前,所以钱极少者,当时民有常业,一家之用,自榖米、布帛、蔬菜、鱼肉,皆因其力以自致,计其待钱而具者无几。止是商贾之贸迁,与朝廷所以权天下之物,然後赖钱币之用。如李悝平籴法,计民一岁用钱只一千以上,是时已为多矣,盖三代时尚不及此。土地所宜,人力所食,非榖粟则布帛,与夫民之所自致者,皆无待於金钱,而民安本著业,金钱亦为无用,故用之至少,所用之数,以岁计之,亦是临时立法,制其多少。後世不然,百物皆由钱起,故因钱制物,布帛则有丈尺之数,榖粟有斛斗之数,其他凡世间饮食资生之具,皆从钱起,铢两多少,贵贱轻重,皆由钱而制。上自朝廷之运用,下自民间输贡、州县委藏、商贾贸易,皆主於钱,故後世用钱百倍於前。然而三代不得不少,後世不得不多。何者?三代各断其国以自治,一国之物自足以供一国之用,非是天下通行不可阙之物,亦不至费心力以营之。上又明立禁戒,不要使天下穷力远须,故《书》曰'惟土物爱,厥心臧'。《老子》曰:'致治之极,民甘其食,美其服,乐其俗,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'其无所用钱如此,安得不少!後世天下既为一国,虽有州县异名,而无秦、越不相知之患,臂指如一,天下之民安得不交通於四方?则商贾往来,南北互致,又多於前世,金钱安得不多?古者以玉为服饰,以龟为宝,以金银为币,钱只处其一,朝廷大用度、大赐予,则是金尽用黄金。既以玉为服饰,玉是质重之物,以之为饰,过於金、珠远矣。汉世犹用金银为币,宣、元以後,金币始尽。王莽欲复古制,分三等币,後不复行。至东汉以後,黄金最少,又缘佛、老之教盛行,费为土木之饰,故金银不复为币,反皆以为器用服玩之具。玉自此亦益少,服饰却用金银,故币始专用钱,所以後世钱多。此数者,皆钱之所由多。用钱既多,制度不一,轻重、大小、厚薄皆随时变易,至唐以'开元钱'为准,始得轻重之中。古钱极轻,今三代钱已无,如汉五铢、半两,其在者尤轻薄不可用。盖古者以钱为下币,为其轻易,後世以钱为重币,则五铢、半两之类宜不可用。然大重则不可行,所以'开元'为轻重之中。唐铸此钱,漫衍天下,至今犹多有之,然唐世无钱尤甚。宋朝则无时不鼓铸,以'开元钱'为准,如太平、天禧钱又过於'开元'。仁宗以前,如'太平钱'最好,自熙宁以後不甚佳。国初惟要钱好,不计工费,後世惟欲其富,往往减工缩费,所以钱稍恶,若乾道、绍兴钱又不及熙丰远矣。然而唐世所以恶钱多,正以朝廷不禁民之自铸。要之利权当归於上,岂可与民共之?如刘秩之论与贾谊相似,当汉文帝欲以恭俭致昇平,谓天下无用钱处,故不复收其权柄,使吴、邓钱得布天下,吴王用之,卒乱东南。唐以开元、天宝以後,天下苦於用兵,朝廷急於兴利,一向务多钱以济急,如茶、酒、盐、铁等末利既兴,故自肃、代以来,渐渐以末利征天下,反求钱於民间。上下相征,则虽私家用度,亦非钱不行,天下之物隐没不见,而通行於世者惟钱耳!夫古今之变,世数之易,物之轻重,货之贵贱,其间迭往迭来,不可逆知,然钱货至神之物,无留藏积蓄之道,惟通融流转,方见其功用。今世富人既务藏钱,而朝廷亦尽征天下钱入於王府,已入者不使之出,乃立楮於外以待之。不知钱以通行天下为利,钱虽积之甚多,与他物何异?人不究其本原,但以钱为少,只当用楮,楮行而钱益少,故不惟物不可得而见,而钱亦将不可得而见。然自古今之弊相续至於今日,事极则变,物变则反,必须更有作新之道,但未知其法当如何变得。其决不可易者,废交子,然後可使所藏之钱复出。若夫富强之道,在於物多,物多则贱,贱则钱贵,钱贵然後轻重可权,交易可通。今世钱至贱,钱贱由乎物少,其变通之道,非圣人不能也。"